他无声无息掠出城,直奔东郊。
联络暗号之所以能联络,那是因为它还隐藏着方位和距离,魏景很快抵达暗号指示的东郊二十里处。
这是一个三岔口,他隐在暗处,旁人窥不见他,他也没发现目标。
三岔口却立了一块醒目的大路碑,魏景静听四下无人,这才纵身到石碑前。
果然,在石碑背后的根部,又找到了一个暗号。
只是,这个暗号?
魏景剑眉微挑。
石碑上是一个小小的灯笼状暗号,很特别,也更鲜为人知,乃当初对鞑靼最后一战时,他和麾下心腹谋臣季桓一同拟定的其中之一。只由于当时战况有变,这批暗号弃之不用,所以当世晓得此暗号及其含义的,只有二人。
季桓也来了?
季桓,字伯言,江东名士,当时一流谋臣也。吏治腐败内忧外患,他不见明主遂隐于山川。后五皇子魏景横空出世,肃北军痛击鞑靼,获得数十年来首次大胜。他钦佩仰慕至极,遂不远千里奔往北疆,投于齐王麾下一展其志。
宾主关系极好,魏景知晓对方一直不屑大楚朝廷的,也是皇太子和他本人能得褒誉。
如今皇太子已死,魏景下落不明,季桓愤而离开实意料中事,原来他和青翟卫一起南下了。
分不过半年,却恍如隔世。
魏景垂目立了数息,脚尖一点,往暗号指示的西南方而去。
……
“尾随咱们的是什么人?查清楚了么?”
距汒水南岸约二里处的山坳处,季桓皱了皱眉,问刚折返的韩熙。
一行人当初发现青翟卫中有奸细,立即转移并再次清洗。费了些力气摆脱安王围捕,又使计策诈了几次,确认队伍中再无二心者后,匆匆再次投入到寻找魏景的路上了。
两个多月下来,他们从东到西,分开十几路人马,伪装商队寻找至今。
并未有所获,反而先前路见不平除了窝悍匪,倒惹上了麻烦。
庄延的人尾随失败,他们不知道自己反被韩熙亲自领人反追踪了。
韩熙中午去了,夤夜才归。
“平陶一世家手下的商队,家主姓庄。这庄家从前是平陶数一数二的商贾,但二月前得了新县令青睐,已跻身官吏,如是平陶数一数二的人物。”
韩熙跟去半天,就把领队和庄家的来龙去脉摸清楚了。
季桓点了点头:“这主家是平陶县衙的要紧人物,底下人多多关注异常状况,尚算合理。只要我等不滋事,应无妨碍。”
韩熙赞同,其实以他们这群人的本领,在四下大敞的旷野,根本不可能被区区县兵围捕。唯二担忧的,一怕耽误了寻找殿下,二也恐引起安王注目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排除二者,余者没有妨碍。
季桓看了眼一旁认真倾听的张雍陈琦二人。当日率先拔刀相助的其实是张雍,陈琦紧随其后,他本人迟疑了一下,因为他认为所有事情都及不上寻找殿下重要。
他就怕多生枝节。
如今果然惹出麻烦,他有心想劝两句,但又不想浇灭张陈的一腔热血,话到嘴边几番,又给咽了回去。
“季先生,这平陶县令倒有些意思。”韩熙是个心细的,见状连忙岔开话题。
“怎么个有意思法?”
季桓明白韩熙的意思,算了,他放弃劝说,就着对方的话题说来。
“啧,有勇有谋,还会些功夫。据说这平陶已被前县尉称霸十余年,前后几任县令奈何不得,他一来倒根除了。”
“咦?”
张雍立即接话:“那我们可要查探一下这个县令?”
自从出了奸细一事后,以防万一,韩熙等人商议后决定舍弃从前的梅花暗号,宁愿效率大大降低,也不将新暗号宣于全营。
除此之外,季桓还提议,每途径一处,都仔细探听近期可有不同的人和事。
与新帝和安王的不同,季桓对魏景的了解远胜于前者。他揣度,殿下未必不会隐于暗处积攒势力,以备日后一举推翻这大楚朝。
毕竟如今这大楚朝,病入膏肓,唯二的救命药又去了,大厦将倾之势已现。
如果真这样,益州、交州这类偏远之地是最很合适的。
这提议一出,立即得韩熙几人附和,他们打算先搜寻益州,如无果就转战交州,再不行还有荆州等。
故而张雍眼下有此言,一路上,但凡有些不同人和事,不拘大小,他们统统都暗地里查探了一遍。
可惜,未有果。
但他们从未气馁。
季桓颔首:“明日先进城探听一番,若这县令确实了得,咱们再探探县衙。”
“好!”
众人说定,遂安排扎营守夜诸事。
夜风徐徐,已带来凉意,人数足有数百但声响很小,掩藏在茅草树木摇曳的沙沙声之下。
数十丈外的山脚,有处茅草丛随风轻轻一晃,未引起哨卫丝毫关注,一个黑色人影已无声没入山林间。
……
魏景回到县衙后院已子时过半,轻轻推开内室门,他怕惊醒邵箐,不想门一开,却见她已醒了正拥被坐着。
“夫君,如何了?可是他们?”
窗纱筛进的朦胧月光下,她一身白绫寝衣,乌发蓬松软软披在肩膀,目光却清明,显然醒了不止一阵,一双杏目带关切,正定定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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