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廷觉得不必要宽慰,这种事情,是心里头过不去,说什么都无用。
陈国公以前做的事情太伤瑾宁的心,她不去,也是理所应当的,无人可道德绑架她。
所以,他在瑾宁面前,关于陈国公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提。
倒是瑾宁主动说开了,“他暗中离京到东浙去,若是皇上知晓,会如何处置?”
“这……”靖廷想了一下,“倒是未曾有过这样的先例,他如今虽是督查衙门的官员,但是到底武将出身,武将没有得令而擅自离京随大部队而去,这严格上来说,算是违反了军令,在战事前,军令如山,违反军令与欺君几乎是同罪!”
瑾宁蹙眉,当时他受伤,很多人都看见了,便是查端明也亲眼目睹。
此事,若由查端明告发,将罪加一等。
想到这里,她沉声道:“不行,我得去一趟别馆,让他入宫负荆请罪!”
“这太冒险了吧?若皇上震怒,命尚且难保,更不要说其他。”靖廷道。
“太多人看见了,没办法瞒过去,到时候还再多问一个欺君之罪可就不得了。”
靖廷想想也是,只是……
他看着瑾宁,轻声道:“你可曾想过,若你叫他入宫请罪,一旦皇上降下重罪,你将受千夫所指,毕竟,他是为护你而去的。”
“正正因为是这样,我才不能坐视不管。”瑾宁心头也是很烦恼焦灼,他死过一次,活了过来若再因此事被皇上问罪砍头,到底也是她害了他。
可若先请罪,到时候或许还能向皇上求情,但求留一条性命,也不求其他了。
靖廷明白她的心思,道:“好,我陪你去。”
“不了,你休息一下吧,你都忙活了一整天了,南监最近事儿多吧?”瑾宁其实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与陈国公的尴尬相处,他们从来都没办法好好说话的。
家丑,虽然已经扬遍,可在他面前,她想保留一点尊严。
靖廷道:“嗯,确实挺忙的。”
不怎么忙,但是他知道瑾宁的意思。
便是多亲密的两人,心里也总有一个角落是留给自己人生的阴暗,不想被其他人窥见。
瑾宁独自一人趁黑策马去了别馆。
苏意安排了几个人心腹在这里伺候,初三叔自然也在。
初三叔对瑾宁的到来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三小姐,来了?”
瑾宁看着初三叔喜悦的眸子,轻声问道:“他情况如何?”
“不怎么好,伤势总是反反复复的,所幸是服了销服丹,命是保得住,只是,大概也没办法回到从前那样了,三小姐不进去看看他吗?”初三叔轻声叹息。
他甚至还无法下床行走,作为一个武将,身体的衰败是最大的重击。
瑾宁沉默了一下,问初三叔,“我有一件事情,想问问初三叔您的意见。”
“什么事?”初三叔见她一脸凝重,便拉了她到一旁说话。
瑾宁看着风灯投下来的斑驳光影,道:“我想让他入宫负荆请罪!”
初三叔大骇,“什么?”
瑾宁静静看着他。
初三叔意识到她是认真的,他很生气,“便是你再恨他,到底在东浙的时候救了你一命,好不容易活下来,你不能再推他去死,你这还不如不来呢。”
瑾宁知道初三叔很在乎这份主仆之情,她解释道:“此事是瞒不过去的,军中那么多人看到,查端明也看到了,负荆请罪或许还能向皇上求情,免他死罪,一旦被人举报告发,那可就不得了。”
“谁会去告发?北营军听你的,也听甄将军的,且不还有苏大人在那压着吗?至于那查端明,她便是入宫了也是后妃,后妃能过问前朝的事情?且她总不至于会无缘无故说吧?若不说,你父亲还有一线生机,说了,就是死路一条。”
初三叔说着,忽然古怪地看着她,“三小姐,你是不是还认为自己立下的功劳不够大,想自己举报你父亲再立下一份功劳?”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是吗?”瑾宁声音有些微凉。
初三叔知道自己失言了,道:“我是气糊涂了,我不赞成三小姐的话。”
“我去跟他说。”瑾宁要往里走。
初三叔一手拦住,“你不能去,他如今什么都听你的,但凡是你叫,哪怕是叫他去死,他都义无反顾,你若跟他说了,他肯定就入宫请罪,到时候,便恨错难返了。”
初三叔在军中呆过,知道军中重罪有多可怕。
去了,便再没回头路。
瑾宁定定地看着初三叔,有些无奈地道:“好,既然初三叔不同意,那便当我没说过。”
初三叔眸色哀痛,“三小姐,我真不能让你这样做,我知道你或许不是存了害他的心,可你不懂啊,你父亲自从你母亲走后,这么多年吃着往日的功劳,皇上早就不太待见他,也幸亏托你的福,才让他重新让皇上赏识,再赐了世袭之位,可朝中多少人眼红嫉妒他?这世袭之位,人家是靠战功争取来的,你父亲则是靠着女儿立功赚回来,他心里其实也难受,他昔日可也是铮铮武将,为大周朝立下过汗马功劳,在东浙你也是亲眼目睹他是何等英勇,这是一个武将的本能,上了战场便不顾一切只求身后百姓的安全,而你父亲这一次还多了一个执念,便是千方百计护你周全,你真不能再让他去送死了,哪怕你不原谅他,那就远远地恨着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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