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皎见这位管事娘子瞧着很和蔼,神情柔和了许多,命平沙给她看座:“不知这位妈妈如何称呼?”
“老奴姓何。”何妈妈笑道,“家中夫人听闻舅太太有了身孕,欣喜不已。这两天得了空,便从库房里寻了些补身的药材,又清洗了哥儿昔日穿过的百家衣,派老奴给舅老爷家送过来。夫人还说,地动灾异,一时也不容易平复。若是舅老爷这边有甚么采买不到的,便直接派人去南居贤坊新仓胡同沈家告诉她便是。沈家总归在京城里待了上百年,她怎么也有法子弄到些好东西。”
“让姑母费心了。”张清皎虽不曾与张氏见过几回,却很清楚她的性情看似平和实则刚毅,心中也感激她的关怀,“烦劳何妈妈转告姑母,我替父亲与母亲谢过她的一片慈心。前几日听姑母派来的大丫鬟说,家里因地动塌了一间库房,所幸家人都无恙。这些天姑父姑母可安好?表姊表弟们过得如何?”
正月初三那天傍晚,张氏便遣了大丫鬟来探视。只是张峦与金氏那时候尚未从怀胎的惊喜中回过神,两人一时都顾不上其他,这些人情往来便都交给了张清皎打理。故而,张清皎问起这些来也格外自然。
“都安好。”何妈妈笑道,说了些这两天发生的趣事。沈家那间塌的库房已经清理出来了,倒是发现了一些曾经百寻不得的积年旧物。张氏看着这些旧物心生感慨,禁不住拉着家人回忆往昔,格外和乐融融。
张清皎听得抿唇笑了起来:“姑母这般豁达,我可真是佩服极了。”她略顿了顿,又道:“何妈妈,我还是第一回 遇上地动这种事。这次地动灾情算严重么?城北城东尚好,其他地方又如何?”
何妈妈随着张氏在京城中生活了二十余年,消息自是更灵通些:“咱们京城里还算好的,应该是地龙翻身的时候带了一带。听说,永平府、宣府、大同、辽东等地,就像地下打雷似的轰隆隆的闷响,连地面都裂开了。天寿山、密云、古北口、居庸关那一带,不知倒了多少城垣房屋。阿弥陀佛,有人来不及逃出来,就这么生生被压在底下了……”
张清皎心里一紧:“若是早些挖出来,说不得还有救。”
“地龙翻身一直不停歇,哪还有人敢留在那些地方?只恨不得多生两条腿,早些逃走才好,说不得还有一条生路。”何妈妈道,“若不是官府拦住了流民,说不得这些流民便向着京城来了,京城内就不安生了。”
张清皎想起后世的救灾应急响应,脸色不由得白了些。面临这种天灾人祸的时候,她尤其怀念曾经以为一切都很自然的那种生活。反应极其迅速的赈灾,奋不顾身的救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些看似再普通不过的事,在如今这个时代却是不可能发生的。
她垂下眸:“何妈妈,官府会开仓赈灾么?”其实,不用何妈妈回答,她也很清楚:尽管地动看起来可怕,却并不是没有粮食果腹的大旱与洪水。不缺粮食,官府又凭什么开仓赈灾呢?就算有了流民,地动结束之后也能回到家里,从倒塌的房屋里刨出粮食来,不是么?
“这老奴如何能知道呢?”何妈妈道,“姑娘可真是心善,都怪老奴,多嘴多舌,引得姑娘伤心了。要是姑娘实在怜惜那些流民,不如在佛前多供几柱香,求佛祖保佑他们。有了佛祖的保佑,他们熬过这一两个月也就好了。”
“何妈妈说得是。”张清皎勉强笑了笑,又陪着何妈妈说了一会儿话。
待到金氏休息够了,终于打起精神见了何妈妈一面。不过,仅仅只是说了几句话,她便又“柔弱”地歇下了。张清皎很敏锐地发现,何妈妈的脸色显得格外复杂,猜也能猜着她回去之后会对张氏说些什么。
张家留了何妈妈一行人用了午饭,下午才放她们离开。张氏既然送来了礼物,张清皎自然也不能让何妈妈等人空着手离开。于是,她便让水云清点出一些从兴济带来的绸缎皮子等物,作为给张氏的回礼。
何妈妈拿着丰厚的赏钱,笑眯眯地带着人离开了。临走之前还道,张氏正在定日子,过些天说不定便会亲自派人来接张清皎姊弟去沈家顽耍。张清皎暗忖:沈家是京城人氏,这段时间彼此来往庆贺走亲戚应该忙得很。至少须得过了上元节,张氏才能有空闲来单独招待他们姊弟。
水云送了何妈妈等人离开棉花胡同,又在外头待了一段时间才回来。这时,张清皎已经回到西厢房里歇息,正斜倚在长榻上打算看书,就见她一脸神神秘秘地小步走了进来。这丫头非常擅长打探消息,见她这付模样,张清皎便知道她又听了不少新鲜事。
张清皎其实并不讨厌听八卦,但今天有些特殊,实在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她更了解这丫头的性情——如果不给她机会让她说出这些,她恐怕一整天都平静不下来,甚至能生生地把自己闷出病来。
于是,张清皎只得道:“说罢,又听了甚么东家长西家短?”
“姑娘……”水云将门合上,凑到了张清皎耳边,双眼亮晶晶的,难掩兴奋,“方才奴婢偶尔听见走街串巷卖钗环的货郎提起,说是这次地龙翻身可不一般。一定是老天爷见宫中那位万娘娘凶恶,才给万岁爷示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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