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资历最浅的新入职太子妃, 她自然须得抓紧一切机会向前辈们好好学习。周太后与王皇后, 那可都是宫斗的人生赢家——周太后母凭子贵, 借着生了庶长子最终成为太后;王皇后无宠无子, 借着忍耐熬过了敌人, 成了最后的胜利者。虽然两人的成功路线各不相同,但最终都笑到了最后,她们的宫斗经验显然是非常丰富的。
“可真是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周太后笑道, 用完早膳后,便带着她一起拜佛念经。
佛龛上供着一卷卷层层叠叠垒起来的经书,其中一卷微微展开,露出了里头的漂亮字体。张清皎认出了太子殿下的字,周太后察觉了她的目光,拨弄着手腕上的菩提子:“大部分都是二哥儿抄的, 供足了一年再献给佛菩萨,才能显示敬佛的诚心。”
“祖母,日后我能帮着抄经么?”不知为何, 想到朱祐樘每日里早出晚归地待在文华殿里进学,张清皎便觉得心里微微一动。
课业繁重之余,竟然还孝顺祖母抄了这么多遍经文,足可见太子殿下以往从来没有过多少清闲的时候,几乎每时每刻都被各种各样的事占满了。可想而知,这样的生活究竟有多劳累,难怪他的身子骨一直都没有养好。
就算只能替他减轻一点负担也好,能让他稍微得空喘口气也好,她也该主动替他分担一些——且不提什么虚无缥缈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千年修得共枕眠”了。从最现实的角度考虑,一旦他有什么差池,她的人生恐怕也到此为止了。
周太后自是答应了,她也已经听沈女官说起,太子妃的字练得不错。若是如此,抄写出来的经文恐怕也很是赏心悦目。
后来,周太后派人来传唤的时候,张清皎便静静地坐在某座配殿里一字接着一字地抄写经文。她不敢图快,免得一时不慎露出破绽来,像新婚次日匆匆忙忙遮掩一样,将自己真正的字体泄露出去。都说字如其人,便是太子殿下那时候没有多想,周太后和王皇后此时未必不会有所猜测。这个时代的长辈几乎都喜欢温顺柔和的晚辈,她很难成为那个例外,也不宜在宫斗的战场上平添许多变数。
她暂时舍下抄经,前往正殿,就见五位身着公主才能穿的火红色大衫的女子正笑容晏晏地围在周太后与王皇后身边。她只见过其中之一的重庆长公主,其余几位公主皆是头一次见,于是缓步上前行礼道:“晚辈见过诸位姑母。”
五位公主侧眼望向这位穿着明黄色大衫的年轻少妇,除了重庆长公主之外,其余四位皆是暗自打量起来。不过,无论怎么瞧,眼前的太子妃也一如传说中那般性情温和。嘉善长公主与淳安长公主绽开了笑容,崇德长公主与宜兴长公主也暗地里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母后和嫂嫂的眼光好,一眼就将太子妃挑了出来。重庆姐姐也有功劳,若不是你将太子妃从乌泱泱的人里选出来,送到母后和嫂嫂跟前,咱们今日可就见不着她了。”淳安长公主开朗明快,说起话来语速略快,笑容亦是分外灿烂。
嘉善长公主较为随意,眼底亦是带着笑意:“你若是羡慕重庆姐姐,改明儿其他侄儿选妃的时候,就将重任交给你了。想来,你应当也能够替母后和嫂嫂分担一二,为侄儿们选出可心的侄媳妇。”
崇德长公主面带病容,笑起来亦带着些许苍白之态,闻言也只是有气无力地附和了两句。宜兴长公主笑意里亦带着几分复杂之感,打量太子妃的时候更多了些许估量的意味。她是先帝目前活下来的最小的公主,仅仅听着姐姐们互相打趣,也并未随意答话。
几乎只是片刻之间,张清皎便将这几位长公主与肖女官的描述对应起来。她们都是异母姊妹,生长环境不同,性情不同,婚姻不同,际遇与经历也完全不同。虽然都是长辈,却也分好相处与不好相处,心思纯净或者复杂者。
当然,就算怀着什么小心思也不必担忧。国朝的公主素来都是透明人,不可能干扰政务与宫中的事务,几乎不可能成为影响她战斗结果的相关因素。不适合来往的,她便只需要当成远房长辈即可。
与五位长公主寒暄片刻后,周太后便道:“太子妃,你娘今日也进宫了。我已命人将她带去旁边的配殿,你去见一见她罢。”都是深宫女子,谁不知道见亲眷的不容易呢?只要时机合适,周太后自然不会太过吝啬。
张清皎怔了怔,难掩喜色,垂首道:“多谢祖母体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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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殿门忽地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忐忑不安地坐在里头的金氏惊了一跳,慌张地抬首看去,就见一身明黄色大衫的女儿出现在门口。尽管她已经见过女儿身着更为庄重的翟衣的模样,可时隔几日不见,满身华贵的女儿却仿佛变得更陌生了些。
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不过,今天见到了那么多贵妇,甚至还有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她心底自然也多了不少能够比较的对象。此时此刻,她便倏然觉得,女儿的气度不比任何一位贵人逊色。
“娘,用过膳了么?”张清皎见她只是略动了动面前桌子上的菜肴,担心她之后撑不住。
金氏摇了摇首,又点了点头:“算是用过了。都是些冷饭冷菜,不敢多吃,也……”不怎么好吃——最后半句她并未说出口,而是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唯恐印证了张峦每天对她灌输的“隔墙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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