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堂, 难不成是龙潭虎穴么?怎么所有人都仿佛有些讳莫如深?张清皎眨了眨眼, 不由得想道:若是安乐堂果真是个特殊的所在, 究竟如何特殊呢?大家都遮遮掩掩的,反倒让她生出了几分好奇心。
见她仿佛有些茫然,对“安乐堂”似是一无所知, 邵宸妃遂轻声解释道,“说是宫女与太监养病之所,却也不完全如此。那里离冷宫极近,指不定甚么时候就会遇见冷宫里的……那位娘娘。若是此事让陛下知道了,七哥儿指不定会挨甚么样的罚呢。”
那位娘娘,指的莫非是吴废后?张清皎暗忖。她也曾经听肖女官提过一次吴废后, 知道这位曾经的“彪悍”作为。不得不说,她的胆量简直是超越了所有人,做了整个宫里的女人做梦都想做却始终不敢做的事——鞭打万贵妃。不过, 她却为此赔上了一辈子。
尽管因着她的父兄舅父身在高位,多少能护着她,她才能在冷宫里生活无忧,不必担心万贵妃的报复。可她家里到底还是因为她而受了牵连。据说,皇帝陛下有一段时间专门找吴家的麻烦,给他们家贬官。幸得她的舅父怀宁侯手握重权,又对先帝有救命之恩,才勉强将吴家护住了。
她还听说,因着她的胆大妄为,皇帝陛下对她极为厌恶。有关她的事,是朱见深最不愿意听见的。甚至连带着连“冷宫”以及“安乐堂”,都遭到了皇帝陛下的厌弃。也因此,宫中都不会随意提起这些,免得皇帝陛下龙颜大怒。
“‘安乐堂’?”这时候,次间内忽然传出一声低沉的冷笑,“宸妃,怎么突然提起了安乐堂?”
邵宸妃的脸色微微一变,立即进去将刚醒来的皇帝陛下扶了起来,温声温语道:“都是臣妾嘴碎。方才与太子妃说起,臣妾宫里的宫女太监一旦病了,都会送到安乐堂里去。清宁宫若是遇上同样的事,也大可如此办理,毕竟这都是宫中的老规矩了。”
朱见深既然听见了“安乐堂”三字,怎么会没听着后头她提起吴废后的那些话呢?不过是他连那个女人的姓氏都不想提,所以才直接省略了而已。没想到,邵宸妃的胆量竟是如此之大,竟然还敢在乾清宫议论那个女人!
于是,皇帝陛下毫不留情地道:“确实嘴碎。看来,你虽然已经是三个皇子的娘,该说的不该说的却并不知晓。罚你关闭宫门思过一个月,这段时日不许再见三哥儿他们三个,免得教坏了他们!!”
邵宸妃泪眼盈盈,张了张口想求情,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跪在地上行了一礼。朱祐杬三兄弟立在门外,呆呆地望着她泪落如雨,有心想说两句话,却被覃吉和萧敬眼明手快地让人带了下去。
“至于你,太子妃。”朱见深沉沉的目光又望向跪下来请罪的张清皎,“皇后说你礼仪规矩学得不错,朕实在是不能认同——犯口舌可并不合乎宫中的礼仪。看来,你身边仅仅只有一个女官还不够,确实缺少能让你学会遵守规矩的女官。皇后既然忙着打理宫务,不记得朕说过的话,那朕就亲自给你赐一个专门教礼仪的女官!”
“儿臣叩谢父皇隆恩。”张清皎心底一凛,垂首拜下。
“好好地去学礼仪,等规矩都学好了,再来侍疾也不迟!!”
“是,儿臣谨遵父皇的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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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不过是去了乾清宫一趟,回西宫却带上了一位面目有些陌生的女官。周太后皱了皱眉,将孙媳妇招到跟前:“这女官是从何处来的?你身边已经有了肖女官,可是觉得她年纪大了,帮不上多少忙?”
“祖母,肖女官年富力强,哪里称得上是年纪大了?她可是孙媳的左膀右臂,孙媳简直一刻都离不开她呢。”张清皎含笑道,“至于这位曾女官,是父皇赐给孙媳的。专程教导孙媳宫中的礼仪规矩,与打理清宁宫的事务无关。”
“皇帝怎么将皇后的活儿揽了过去?”周太后扫视着满脸刻板,比肖女官还更严肃几分的曾女官,“也罢,你身边的女官确实少了些。试着将她们二人的权责分开,以后行事也会更方便些。”
张清皎也不指望她会替自己出头,乖巧地颔首答应了。毕竟,她不过是孙媳妇,而另一位可是嫡亲的儿子。这种“小事”,周太后又何必插手,平白让正在养病的皇帝陛下觉得不舒服呢?
回到清宁宫后,张清皎便向众宫女太监提起了曾女官。她虽然不管清宁宫中的事,却是皇帝陛下赐来的人,所有人都必须好好尊重她。肖女官也过来见礼,望着她这位比她当初更傲慢肃穆的同僚,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不祥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晚上,朱祐樘回到内殿,就见一位陌生的女官正冷着脸对张清皎道:“太子妃娘娘,书房里摆放的那些书,恐怕是有些不妥当罢。女子修的是德言容功,可不是甚么《史记》、《诗经》。与其每日费时间看那些书,倒不如好好地练一练咱们宫中的规矩呢。”
他皱起眉,上前道:“书是我送给太子妃的,也是我让她看的。我从未听说过,宫里还有太子妃不许读书的规矩。这是哪一年哪一位祖先定下的规矩?不如与我说一说?”他的性情一直都很温和,但也并不是没有火气,哪里能容得下陌生人欺侮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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