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相信我?”
“万岁爷不仅性情宽容温和,聪慧勤奋,虚怀纳谏, 又渐渐有了杀伐果断的气度,自然会是明君。中兴之主,或许就该是如此——臣妾最近读史书的时候, 经常会这样想。万岁爷难道没有信心么?”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或许等到弘治年结束的时候,我真的能让你亲眼目睹盛世再临罢。”朱祐樘揽着怀里的人,感觉着她身上的温暖渐渐地暖进了自己的内心深处,不禁想道:他确实并非一个极有自信之人,因为他的自信在幼年至少年这段时期被摧折过许多回。可是,她对他有信心,她相信他,他的文武大臣们似乎也相信他。
所以,他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自己,会带来他们所期盼的太平盛世呢?
这时候,京城内外都响起了剧烈的鞭炮声,仿佛雷霆一般响彻天地,驱走了过往的晦暗,驱走了常年的不安,带来了新的希望。更有焰火飞上天空,照亮了寒冷的雪夜,也似乎照亮了这个国度的前程。
在鞭炮声声中,年轻的弘治皇帝牵着他的皇后立在窗前看焰火。两人脸上忽而明亮忽而黑暗,眸中却都仿佛倒映着漫天的星光。
朱祐樘悄悄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张清皎,含着笑意的目光格外温柔:这是他们俩相携度过的第一个年头。他相信,今后他们还会牵手走过许多个年头。直至年华老去,死亡将他们分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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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睡了两三个时辰,朱祐樘与张清皎便起身了。两人分别沐浴更衣,皇帝陛下穿上衮冕,皇后娘娘身着袆衣。这是自张清皎被封为皇后之后,他们第二次同时穿上最为隆重的礼服。彼此互相凝望着,总觉得与平常并不相同。
张清皎亲自给朱祐樘理了理衣裾,微微屈膝行礼,凤冠上的龙凤轻轻摇动起来:“臣妾恭送万岁爷。”周太皇太后、王太后都免了命妇朝贺,她自然也免了。所以,今天虽是一年之中最隆重的日子之一,但她需要做的事却很少。无非是在坤宁宫里稍候片刻,等着他去奉先殿祭祀归来,再一起去仁寿宫和慈寿宫行礼罢了。
朱祐樘轻轻颔首,转身离开坤宁宫,登上御辇,向着奉先殿而去。一路上,他不忘吩咐萧敬出宫传旨,命嘉善大长公主驸马王增、淳安大长公主蔡震等分别祭祀长陵、献陵、景陵、裕陵与茂陵。
等他亲自祭祀了列祖列宗后,再与张清皎汇合,前往仁寿宫给周太皇太后行礼问安,又前往慈寿宫给王太后行礼问安。紧接着,他便去了奉天殿,接受在京的文武群臣齐齐五拜三叩,听他们如排山倒海般高呼万岁。
而回到坤宁宫里的张清皎则等来了向她问安的皇弟皇妹们。年纪较长的由朱祐杬和皇长女领着一字排开给她行礼,年纪较幼的被奶娘抱在怀里,由奶娘跪下来代为行礼。她含笑亲自将他们扶起来,顺便给了他们一袋沉甸甸的压岁金锞子。
宫里本来没有这样的规矩,但她想着这样也热闹喜庆,便特意让银作局给他们做了各种各样的花样。朱祐杬打开一瞧,颇为意外:“皇嫂,这是宫外的习俗么?式样都很有趣。”
“不过是图个喜庆罢了,算是我送给你们的新春小礼物。”张清皎笑道,“各种各样的式样都有,你们若是喜欢,还可以让银作局多打造一些。”小小的金锞子打造得极为精致,犹如艺术品,连她自己都禁不住截留了几袋。
“倒是不错,他们年纪小的或许会喜欢。”朱祐杬道,见朱祐樘不在,忙压低声音问,“好皇嫂,我只想知道,冰场的事怎么样了?”
“这才刚过了半日呢。”张清皎笑眯眯地道,“就算这两天都是滴水成冰的天候,要想凝结出一座冰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还有两三日么?等到初三那天你再来问我,我保准让人带着你们亲眼去瞧瞧,如何?”
朱祐杬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哪里能静静地等上那么久?不过,不管他再怎么说,张清皎也不松口,只答应他会着人问问冰场的进度。若是能提早完成,也定然会及时告知他。朱祐杬实在是无法,只能又是期待又是急切地告辞离开了。
朱祐棆、朱祐槟几个见他神色复杂,便都缠过来问:“二哥,怎么样?皇嫂造出冰场了么?若是造不出来,咱们还是去问问皇兄吧?只要咱们缠得紧些,皇兄怎么都会松口让我们去的。大不了多带几个人就是了。”
“嘘,声音小些!”朱祐杬环视周围,压低声音,“无论皇嫂能不能造出冰场来,你们都不能告诉娘和张太妃。谁都不许说!”他可不希望最后所有的过错都变成了他的——尽管确实是他提出想冰嬉的。可那不是父皇这些年经常在冬日里观赏么?每逢冬日,冰嬉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啊。那时候一切都以父皇的喜好为准,哪有如今这么多条条框框?
坤宁宫里,张清皎读着张峦特意从兴济送来的贺岁信,眉头微微皱起来。信中提到,伯祖父张缙的病情有所反复,短时期内恐怕一家人都须得继续留在兴济侍疾。此外,他顺带着提了一句,他的小妾汤氏(玛瑙)所生的次女前几日夭折了。
张清皎还记得,去年她成婚的时候,玛瑙刚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子。这孩子应该是在先帝驾崩的时候出世的,因是国丧期又是庶出女,洗三以及满月都没有办。却没想到,她连四个月都没有撑到便幼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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