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养皇七子时有些难产,母子二人的身子骨都有些虚弱。即便这几年尚医局一直替母子俩好生调养,平日里亦是小病不断。因此,姚太妃总是觉得,自己能撑过一年又一年,简直便是难以置信的奇迹。以她的身子骨,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可能病情加重,说不得便会撒手离开。而在这世上,她最牵挂的自然是她唯一的孩子。
“娘,这种不吉利的话便别提了。”朱祐榰的性情极为安静,在诸位皇子们中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也因着他时常三天两头地病倒,他与同龄的兄弟们都并不亲密。去文华殿进学的时候,也没有合适的伴读会一直随着他。年纪尚幼的他难免会觉得孤单。不过,令他最为高兴的便是,皇兄与皇嫂并未忘记过他,对所有兄弟皆是一视同仁。
“好,不提这些。不过,有一事我必须叮嘱你——”姚太妃低声道,“无论如何,你日后只需好好听陛下与娘娘的话便足矣。记住,这世上除了我之外,唯有他们会真情实意地对你好。便是你舅家,也未必如他们那般会替你着想。”
朱祐榰怔了怔,轻声道:“娘放心罢,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好好听皇兄与皇嫂的话。”他虽年纪尚小,却也知晓这一回许诺的分量。他会用他的一辈子来实现这个许诺,即使困难重重亦是甘之如饴。
张太妃的宫殿里显然更热闹许多,毕竟她生养了三位亲王,不少与她走得近些的太妃与女官都赶紧前来贺喜。张太妃很是大方地接下了所有的礼物,命随侍宫人登记礼单,准备逢年过节时便将同样价值的礼物送还回去。
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们,张太妃以帕子试了试额角,笑叹道:“梈哥儿,你可是赶上了好时候。当年你两个哥哥封王,可没有这么多人前来贺喜,庆贺宴也不过是众人坐在一起说说话罢了。”当年毕竟时间太紧,先帝又在重病之中,即使是庆贺的宴席,众人也并没有多少喜意。眼下便不同了,该大张旗鼓的庆贺之时,皇后娘娘是绝对不会让她们失望的。
朱祐梈眼珠转了转:“那我能不能将张延龄和他哥哥也邀来?还有王家的王钧,我想让他们也来给我们庆贺!”他与张延龄、王钧是交情极为深厚的小伙伴,这种时候自然不希望他们二人缺席。
“宫里的庆贺宴,从来没有让外人过来的先例。”张太妃道,“即使张家兄弟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王钧是太后娘娘的侄孙,怕是也不成。不若你改日单独将他们邀到东五所里去,好好招待他们,如何?”
朱祐梈扁了扁嘴,颇有些失望之色。他到底年纪尚幼,又是被母亲与兄长宠着长大的,自是不明白此时行冠礼封王究竟意味着什么。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迟早都会得到的封赏而已。迟些与早些,好似并没有甚么分别。
旁边的朱祐槟道:“娘可别忘了,皇嫂如今身子重,可不比从前了。祖母、母后和皇兄定然是不舍得皇嫂劳累的,便是有庆贺宴,想来也不会是由皇嫂来安排。”
朱祐楎接道:“听说最近仁和姐姐她们不是一直跟着皇嫂修习如何处置宫务么?指不定这回庆贺宴,皇嫂会交给她们来安排。梈哥儿,你若有甚么主意,便尽早与她们说。指不定她们心情好了,便替你安排了。”
朱祐梈听了,立即多云转晴,眯着眼睛笑开来,转身便往外去了:“我这就去寻大姐姐去!不然要是她们都已经想好了,来不及改了可怎么是好?”说话间,他已经踏出了殿门,兴致勃勃地离开了。
张太妃想将他唤回来,最终却依旧只是张了张口,笑着叹道:“也罢,这毕竟是他的庆贺宴,便由得他去罢。若是仁和拒绝了他,他便不会再心心念念都想着此事了。”说着,她瞥了瞥自己的次子:“瞧瞧你,顺手便将弟弟推给仁和了,一点也不愿替他费心思。”
朱祐楎笑着喊冤:“娘还不知道他的性子么?若是不能让他如愿,他必定每日都念着,谁来与他讲道理都没有用处。倒不如让他去仁和姐姐处问个清楚明白,便是被拒绝了,也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何处。若是连仁和姐姐都治不住他,恐怕也只有皇嫂出面了。”
“这种时候,给皇后娘娘寻甚么麻烦。”张太妃笑嗔道,遂唤了人来准备礼物,给仁和长公主送过去,算作是朱祐梈烦扰了她的补偿。目送下人离开后,她忽然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眼见着你们都行冠礼封王了,再过几年说不得便要择妃成婚了。然后,便是离开京城去就藩了……”
朱祐槟与朱祐楎怔了怔:“娘……”
“罢了,不提此事了。”张太妃道,眼底的湿润到底没有让儿子们见着,“如此喜庆的日子,自然该想些喜庆的事。你们可须得记着,给五位皇弟都准备同样的庆贺礼。若是拿不定主意,便只管来问我。”人人都说生三个儿子是她的福气,可是随着他们的年纪愈来愈大,她便愈来愈觉得这不是福气而是煎熬。
仔细算算,他们在她跟前待的时日,也不过是区区十几载罢了。就藩之后,母子情分便如同断了一般,几乎是终身不可能再相见了。若早想到有这样一日,她倒不如生三个女儿呢。虽说女儿也会出降驸马,但至少都在京城里,想念她们了便能唤她们入宫来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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