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低声道:“那卿卿可愿意帮一帮我?我不希望兄弟之情变得疏远,更不希望咱们的孩子与我们分隔两地。当然,也不希望助长宗室的野心,不希望他们生乱……唔,也不希望国库入不敷出,以后连宗室都养不起,连民间的灾荒都无法赈济,连边疆的粮草都须得拆东墙补西墙。”
张清皎抬起眼瞥了瞥他,见他用乌黑的瞳仁定定地看着自己,眉眼间只有全心全意的信任,显然是诚心诚意地求助,便清咳一声道:“容我考虑考虑再说罢。”藩屏之制是国朝立国之制,贸然改动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而她作为皇后,首次涉入朝政便面对如此棘手的问题,挑战性未免也有些太大了。
不过,正因为藩屏制度如此重要,牵一发而动全身,才必须提前仔细规划。若能将这项制度与日后的各种改革都联系起来,那它便是最佳的一条线。上及政治稳定,中及军事对策,下及经济税赋——若是连藩屏制度都能动,国朝其他制度又有甚么不能动的呢?
朱祐樘见她分明已经意动,却依然刻意作矜持的模样,禁不住心弦轻轻一动。在皇帝陛下反应过来之前,他自己已经抱着儿子俯身过去,在皇后娘娘的唇上贴了贴。虽是一触即分,但皇后娘娘睁大眼眸怔愣的模样,令皇帝陛下不由得更为心动了。
心动不如行动,皇帝陛下再度俯身过去。这一回持续的时间可不仅仅是一瞬间了,烛火微摇,墙上映出了缓缓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完全被忽略的小家伙蹬着胳膊腿儿在旁边发出谁都听不懂的咿咿呀呀声,幸而他已经迷迷糊糊、将睡非睡了,不然震彻整个坤宁宫的哭声响起,谁都休想好好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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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钦天监忙着测算吉日的时候,心情甚为不错的朱祐樘遇见了一件难事——刘首辅不好好想着准备安生度过新春佳节,反倒是不甘寂寞,明里暗里地针对起了丘濬。原因无他,因丘濬修完先帝实录后日渐受宠,朝中纷纷传闻他即将入阁,刘吉自然紧张不已。
内阁虽并无定员,但国朝数代多以三人为主,一位首辅两位阁老。若是丘濬入阁,岂不是意味着内阁须得空缺出一人来么?他虽是内阁首辅,但年纪最老,也并非当今皇帝陛下亲自提拔的阁臣,自然最为危险。
再者,丘濬与他还有旧恨——朱祐樘派锦衣卫打听之后才知道,刘吉因屡屡被言官弹劾却始终不肯致仕,便被人冠上了“刘棉花”的绰号,意为不怕弹。刘吉自然大怒,派人去查,这绰号似乎是一位国子监的老生员戏谑的。而当时丘濬是礼部侍郎兼任国子监祭酒,他的性情刚正且擅长讥讽,于是刘吉便疑心这是他指使的。
无论这“旧恨”是真是假,新仇旧恨加起来,那便意味着不得善了。刘吉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对丘濬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两人上朝时互掐,下朝后递折子继续掐,还发动言官彼此掐……朝堂上已经被他们掐得风云变色了。
朱祐樘最厌恶的便是党争,便严厉地申饬了两人的行为。刘吉脸皮厚不怕申饬,不伤筋不动骨,只上折子作出了反省之态;丘濬作为此世的儒学泰斗之一,自是比他更爱惜颜面,便索性上折子辞官致仕了。
朱祐樘当然不舍得让丘濬离开,又一时间难以平息眼下胶着的事态,于是苦思冥想解决之道。张清皎听说后,疑惑道:“既然万岁爷是真的有意让丘先生入阁,何不以入阁来挽留他呢?”
“内阁如今并无空缺,若是让他入阁,那便只能让刘吉致仕了。可刘吉这人脸皮奇厚,又确实有些真才实学,逼着他致仕似乎也有些不妥当。”朱祐樘皱着眉道,“此外,我担心他们在内阁里,迟早会将内阁都掀翻了。”
“内阁的定员便是三位么?可我怎么听说,共有华盖殿、谨身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六位大学士?既然能同时封六位大学士,那便意味着内阁最多可增至六人啊。眼下还有哪三个空着?”
“首辅通常封华盖殿大学士,次辅封谨身殿大学士,而后是武英殿大学士或文华殿大学士。初入阁者封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倒是较少些。目前刘吉是华盖殿大学士,徐溥刚升为武英殿大学士,晦庵先生(刘健)依然是文渊阁大学士。”
张清皎想了想,勾起唇笑了:“若是万岁爷担心邱先生和刘吉不对付,不妨索性将大学士的空缺填满些如何?万岁爷原本便是偏着邱先生,不如再提拔一位和刘吉不对付且性情刚直的重臣入阁,两人一同对抗刘吉?”
“那内阁得吵成什么样啊……”朱祐樘不由得扶额,“三人若是吵起来,可比两人厉害多了,且徐溥和晦庵先生可能都无法阻止他们。此外,三人议事容易妥协一致,五人议事却往往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得出结论,可能会拖延朝政的处理。”
“那可不成。万岁爷之所以提拔两位新的阁臣,是为了让内阁行事更高效,而不是变得低效。若是他们拖延了,那自然便该问责,刘吉作为首辅便该担负起责任来。如此,反倒可能让他们为了公事放下私见。”张清皎道。
朱祐樘沉吟片刻,颔首道:“事关首辅的位置,刘吉应当不会再故意与丘先生过不去。”唔,另外一位入阁的大学士他也已经有人选了,那便是兢兢业业的吏部尚书王恕王老先生。这位老先生也常年和刘吉掐得死去活来,集两人之力控制住刘吉,刘吉好歹能老实一段时日罢。若是真的忍不下去而致仕,说不得他反倒不会因为他的才华而纠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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