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经过内阁与六部廷议, 皇帝陛下很快便明发圣旨——自今岁开始, 所有经过朝考的进士、通过铨选的举人, 皆须得在吏部安排下完成为期半年的见习。见习既含有吏部指定的授课,亦包括前往京畿诸县观政。见习期结束后,唯有通过考核, 吏部方会按成绩与各人所长派官;若未通过考核,则再有半年见习;倘若一年后见习仍未通过,则黜落为民。
这一年正好是会试年,会试刚结束不久,榜上有名的三百名举子便听说了这封圣旨。不少人都觉得自己有些倒霉,怎么偏偏赶上了这回考会试, 也不知所谓的吏部见习究竟是甚么;亦有许多人淡定如旧,认为此举措对自己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三月初,通过会试的一众举子进宫参加殿试。殿试过后, 新科状元、榜眼与探花直接封翰林院修撰与编修,剩下的进士们则统一参加朝考。考中庶吉士者,依旧入翰林院学习;未中庶吉士者,则由吏部安排了为期半年的见习。
就在泰半新进士忙于见习的时候,周真与王链如期举行了婚礼。虽然长子周贤此次会试落榜了,但重庆大长公主依旧是满脸春风,欢欢喜喜地送了女儿出嫁。婚礼那一日,宫中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与皇后的赏赐不断,令这场婚事办得格外风光。
翌日,王链与周真便进宫谢恩。小夫妇两人先去了仁寿宫觐见周太皇太后,再去了慈寿宫觐见王太后。周太皇太后是周真的外祖母,王太后则是王链的姑祖母,对于这场亲上加亲的婚事,两位长辈均表示十分满意。
直至傍晚时分,他们才来到坤宁宫觐见帝后。朱祐樘与张清皎在东次间见了他们,见王链满脸含笑,周真笑中带着几分娇羞之状,显然两人对彼此都甚为满意,也替他们觉得高兴。
张清皎打趣道:“这些时日真姐儿便安心享受新婚罢,也别挂念着你手头上的那些事儿了。过两三个月,你再从筠姐儿处分些活儿亦不迟。那时候便轮到她准备婚礼了,你们正好可做些交接。”既是新婚,小夫妇二人还是安心享受蜜月假期为好。
“新婚燕尔,确实该歇息一段时日。”朱祐樘颔首道,“链哥儿,在文华殿里陪读了这么些年,你也该离开了。朕知道你的志向,你便先跟着牟斌,在锦衣卫待几年罢。若你果真有能力,去边疆上阵杀敌亦并非绝无可能。”
王链怔了怔,忙跪下来谢恩,周真亦跟着跪下谢恩。她之所以看中王链,便是因着他的志向高远,与寻常醉生梦死的闲散外戚子弟全然不同。如今见皇帝表哥打算给他封实职锦衣卫,而不是仅仅授予虚衔,自是替他觉得高兴。
几日之后,便又到了一年两度的宫中会亲日之一,三月二十五日。张清皎听肖尚宫禀报对于会亲日的种种安排,微微颔首。每年两度会亲,六局一司与二十四衙门早便已经驾轻就熟了。她不过是听一听而已,早已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尚宫局处置。
肖尚宫说罢后,便命人将各家外戚递交的折子都呈上来。其中亦有张家的帖子,被沈尚仪挑出来,直接送到了张清皎手边。张清皎展开来细看,笑道:“从兄从嫂正好奉着堂伯母从兴济过来探亲,一别经年,也有些日子不曾见了。爹爹先前一直在家中养病,连新春年节的时候都未能入宫,也一直念着我和大哥儿呢。”
“娘娘,如今寿宁伯可大好了?”云安在旁边斟茶,顺口问道,“奴婢听尚医局的宫医们提起来,说是如今用的方子多半都以滋补为主了。可见寿宁伯应当已经痊愈,日后只需注意调养身子便足够了。”
“确实已经痊愈了,鹤哥儿送来的脉案我也仔细瞧过了。”张清皎叹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爹爹到底是年纪大了些,当初他与仙游妹妹几乎是同时患病,却拖了半年身子骨才将将养利落。反观仙游妹妹,年前便已是活蹦乱跳、一如往常了。”
“上了年纪的人,确实该好好保养才是。”沈尚仪接道,“想必经过这一场病,寿宁伯平日里也会注意着些。娘娘,可需比照尚医局开的补方,从库房中再挑些补养的药材,给寿宁伯府送过去?”
“也好,你替我好生挑一些罢。另外,让尚食与司膳根据爹爹的脉案,开一些食补方子,与药材一并送去。到时候我可得叮嘱鹤哥儿,让他好生看紧爹爹,每日都进些益气的药膳。此外,也给伯祖母、堂伯母都准备些滋养的食补方子。”张清皎道。
“娘娘。”云安盯着皇后娘娘不紧不慢地饮了口茶,忽然压低声音道,“这个月,似是已经晚了几日。是不是……”她亦是刚翻了翻自己平日里记录要事的小册子,仔细数了数自家娘娘的小日子,这才发觉这回似乎有些太晚了。
张清皎瞧出她眸中的激动与兴奋,不忍心打击她:“推迟了几日?若不过三四日而已,亦是正常的。你忘了,此前不也曾经有过这种时候么?如今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些,说不得到时候会觉得失望。”
“若只是三四日,奴婢便不会如此高兴了。”云安赶紧道,“足足迟了六日呢!”
“六日……”张清皎一怔,轻轻抚上了腹部,沉吟片刻,“等到三月末四月初的时候,便应该能诊出确切的消息来了罢。此事暂且不必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许向万岁爷透露,免得他空欢喜一场。”他们俩拥有朱厚照的过程如此漫长曲折,足足等了将近五年之久,她实在有些不敢相信,第二个孩子竟然这么快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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