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亦不得不妥协,低声道:“既如此,那便夺去她们郡王妃的封号与仪仗罢。虽然形同庶人,却不从玉牒除名,亦不能逼着她们出家。我希望,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她们依然能坚强地熬过阴影,平平静静地度过一生。”
朱祐樘很认同她的想法,亦很理解她的怜悯之心,便照着她的话给武氏三人拟定了“处罚”。他原以为,案子了结之后,这些事也便都结束了。武氏三人各有归处,带着儿女悄然无声地生活着,总算也能令人放心些。却没想到,自家皇后竟然一直挂念着她们,如今还想着见她们一面。
“卿卿为何想见她们?”他搂着大胖儿子,微微皱起眉头。
张清皎叹道:“只是想着鼓励她们几句,让她们安安心心地在京中生活罢了。我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见她们一面必然会招致非议。可我必须摆明自己的态度,让她们知晓,也让更多人知晓,她们是没有错的,错的是那些无耻的罪魁祸首。”
“万岁爷为了劝导宗室向善,想出了召见他们上京赐宴的法子。这便是万岁爷向宗室昭示,甚么样的举动才是值得肯定的。而我见她们,只是想给她们、给更多有同样经历的女子定一定心,告诉她们:她们没有错,她们大可堂堂正正地活下去。说不得,这样的观念传扬出去之后,便会渐渐改变眼下这个世道。”
说到此,张清皎不由自主地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腹部:“万岁爷,女子过得实在是太辛苦了。明明没有任何错,却生来便要比男子承受更多的束缚与桎梏。‘名节’二字,更是女子身上的枷锁,让她们做甚么都束手束脚,无论如何都无法自由自在地行事。只要想到,连咱们皇家宗室的女子都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活,全天下的女子又该是过着怎样的生活,我便觉得难受。”
朱祐樘的目光随之落在了她耸起的腹上——怀胎七月,宝贝闺女眼看着便要出世了。只要想到皇后与闺女日后都会被那些莫名的规矩束缚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受委屈,他便觉得心疼。他毕竟是这个时代生长起来的男子,对于女子受累并没有直观的认知。可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自家卿卿与他相伴以来,亦是受了许多不公平的对待。
假如世道有变,卿卿便不会连想要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都只能藏在心里不说,亦不会因为迟迟没有身孕而被逼着在他身边塞人。若是以后宝贝闺女也须得忍受这些,他这个当爹的又如何能忍心呢?
于是,朱祐樘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卿卿可以见她们,却不能直接召她们入宫觐见。毕竟若是此事传入祖母耳中,恐怕会生出些事端。而且,不少言官都盯着咱们,胡言乱语起来反倒可能连累卿卿。”
张清皎盘算了一番,颔首道:“那我便与弟妹说一声,借着去诸王馆探望她,顺便见一见武氏等三人罢。”兴王妃刘氏最近有了身孕,正在诸王馆里养胎。因有宫医照顾,其实她的胎很稳。可邵太妃却不知怎地,无论如何都不放心,一直叮嘱她别进宫。张清皎也有一阵子不曾见她了,去探望她亦是应该的。
当然,皇后出宫不是件小事,还须得经过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的许可。朱祐樘倒是觉得无妨,只是想着怎么都该派出上百名锦衣卫,仔细保护好她的安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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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皇太后虽然觉得皇后有些折腾,却也没有阻止她出行。只是去一趟诸王馆探望刘氏而已,妯娌之间互相走动亦是正常的。虽说皇后几乎都不出宫,但偶尔出去走一走,也并非不能通融。不说别的,就算是看在她腹中的孩子的份上,也该宽容几分才是。
至于王太后,则很是赞同此事。她偶尔也会奉着周太皇太后出宫礼佛,偏皇后因着宫务缠身又怀着身孕,一直都没有机会出宫散心。教她说,即使只是去诸王馆也好,总归能踏出宫门,瞧瞧不同的风景。
兴王妃刘氏对于此事亦是无比期待。她接到了皇嫂的亲笔信,知道这一趟不仅仅是探望她而已,她还想借着诸王馆召见武氏、何氏与茆氏。若换了是旁人,恐怕会心生芥蒂,觉得皇嫂并不是真心实意关怀自己。可她却不然,她反倒觉得若非皇嫂信任她,也不会如此安排。至于皇嫂是不是关怀自己,那还用说么?她如今用着的宫医、吃着的药膳,哪一样不是宫中送来的,不是皇嫂的心意呢?
朱祐杬听说此事后也很是高兴,特意空出这一日来,打算与王妃一同迎接皇嫂的驾临。唯独邵太妃对此很不满意,想提点儿子儿媳几句,却又怕自己说得太明白,被别人听了去反而惹来风波——是的,她脑洞清奇,不让儿媳进宫命她待在诸王馆里养胎,就是生怕儿媳好不容易怀上的胎被人害了。如今眼见着心心念念想避开的人主动去了诸王馆,可不是令她坐立不安、寝食不宁么?
这边厢,朱祐杬与刘氏欢欢喜喜地着人准备迎接皇嫂的到来;另一厢,武氏、何氏与茆氏三人突然接到了兴王妃刘氏送来的帖子,都有些难以置信。
刘氏在帖子中说,她办了一场赏雪小宴,想邀请几位宾客参加。正逢武氏、何氏与茆氏三人在京中,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便冒昧邀她们前往诸王馆一叙。说实话,武氏三人接到这个帖子后很是惊讶,对此行充满了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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