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臣等实在觉得惭愧。本以为辅佐娘娘处置宫务,便已是为娘娘分忧,却不想娘娘的心胸中装着如此广阔的天地……臣等该如何做,才能为娘娘分担呢?”肖尚宫与沈尚仪亦禁不住问。
张清皎含笑望向她们,宽慰道:“放心罢,日后还有许多事须得交给你们去办呢。而且,能理清宫中之事已经很不容易了。今年放归宫人,帮她们择定婚姻之事,还得由你们俩来操办。一切照旧例即可。”
其实,她的理想是立下规矩——所有年满二十五岁的宫人都可申请放归,至于放归之后是回家自由婚配,还是由宫中帮她们择定夫婿,或者她们独自生活一段时日,都由她们自行选择。她希望能将宫女定为一种服务期约为十来年左右的工作,而非被迫终身从事不可更改的行当。如此,便不会耽误她们的婚姻嫁娶,更不会每次选宫女的时候都扰得民间不得安生,令无数父母都为女儿忧虑不安了。
尽管理想很丰满,但也须得循序渐进,方能在无声无息间让所有人都接纳宫人年龄满了便出宫之事。尤其是周太皇太后尚在的情况下,她不能轻举妄动,也不可太过激进。只能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令大家都渐渐习惯每年放归宫女,最终接受此事成为确定的宫廷制度。
这时候,朱厚照已经仰着小脑袋,认认真真地在那幅世界地图底下看了许久。他年纪尚幼,尚且无法理解这张地图的意义,只是一心瞧着“盛产马匹”的地方,奶声奶气地问:“娘,这里离咱们远么?”
张清皎见他虚指着,也不知他指的究竟是何处,便让云安将舆图放下来,平铺在地上:“大哥儿,你方才说的究竟是哪里?再指给娘瞧瞧。”
朱厚照抬起小肥爪往舆图上戳了戳,这一戳便戳到了里海以西。张清皎不由得抿唇笑了,执起笔在舆图一角点了一个小黑点:“你看,这是京城。而这,是咱们国朝最南边的岛屿琼州。你去拿你的大木马来比一比,看看是这地方离京城远些,还是琼州岛离京城远些。”
朱厚照立即便从自己的箱笼里翻出来一匹木马,将木马放在舆图上。刚开始,他不知道该怎么比,将木马放过来放过去,满脸皆是疑惑。张清皎含笑在一旁瞧着,见他皱着眉头只顾着自己折腾,丝毫没有请教求助的意思,便并未主动开口给他解惑。
片刻后,朱厚照似是恍然大悟,命小太监将自己的玩具箱笼都搬了过来,翻出所有木马放在舆图上,一匹一匹慢慢地试。最后,终于让他找出了两匹木马,正好能头尾够着两个地方,完美填充舆图上的距离。他举着大些的木马和小些的木马,左看看、右看看,认真地道:“马多的地方更远!”
“唔,是么?大哥儿可真是厉害,竟然能发现连娘都不知道的事。”张清皎拊掌而笑,丝毫不吝啬夸赞之意,“不过,娘也不知道,这地方的马究竟多不多。娘只知道,在咱们国朝以北的这一片,都是草地。有草地的地方,就有每天能跑一千里的千里马。”
朱厚照眨了眨眼,拍了拍小胸膛:“那我以后就去草地上看看到底有多少千里马!把这些马都带回来给爹娘!”跑一千里是多远?算啦,不想啦,反正千里马听起来挺厉害挺威风,肯定比木马强多啦,他想要!
“大哥儿事事都想着爹娘,真好,娘很高兴。不过,这些地方太远了。如果你年纪太小,爹娘可不放心你出远门。”张清皎笑道,“除非你能够保护好自己,还能将坏人都打跑了,娘才放心让你去。”她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捧着他圆圆的脸儿亲昵地蹭了蹭。
她并不是那种信奉“父母在不远游”的母亲,反倒是希望孩子能走出皇宫、踏出京城,四处游历,增长自己的见闻。但她也很清楚,身为未来的皇帝,儿子的自由必定是受到限制的。唯有他能以充足的理由说服朝廷群臣,才有可能顺利离开京城。不然,已经被当年英庙北狩之事吓成惊弓之鸟的群臣为了劝谏他,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朱厚照很认真地想了想,握着小拳头挥了挥,点点头道:“嗯!我会变得很厉害,把坏人都打跑!”其实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啦,可谁教爹娘一直担心他呢,那他就变得更厉害一些吧!
母子俩在舆图前看了许久。因着年纪太小,朱厚照除了对“产马地”感兴趣之外,对其他所有的空白之地都没有甚么好奇心。毕竟,那离他所生活的世界实在是太遥远了。见他懵懵懂懂的,张清皎笑道:“你看,你现在连舆图都看不明白,以后怎么能出远门呢?说不得一出京城你就迷了路,就像上回你在宫后苑里顽耍,最后转来转去都不知转到了何处一样。”
小家伙呆了呆,没想到“舆图”这东西竟然如此重要。他歪着脑袋,想起自己当时“迷路”时的迷茫,见到亲自来接他的爹娘时忍不住扑进他们怀里掉泪的丢脸模样,迟疑道:“那……我该怎么办呀?”
“娘教你看舆图,教你画舆图,怎么样?”张清皎勾起唇,“咱们就从宫里的舆图开始画,慢慢地越画越大。甚么时候你将宫里的舆图画全了,就能出宫;将京城的舆图都画全了,就能出京城;将国朝的舆图都画全了,就能出国朝。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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