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皎很是高兴,重赏了王献,又问:“粮种上是否可再下些功夫?挑出那些根苗强健的良种,专门用上等田培育,看看亩产是否能升上去些。以及,盐碱地能否改造?若能将这些下等田改造成中等田,粮食收成必定会更高些。又或者,将这些地另作他用,看看是否可种植其他瓜果蔬菜之流的作物?”
王献若有所思,颔首道:“娘娘倒是提醒了老奴。有些老农也曾提过挑良种之事,老奴再去仔细问问他们该如何行事。”这两年他一直负责皇庄与马场之事,对这些庶务的了解越发深了。原本他作为戴义的徒弟,从来都离不开琴棋书画,生得亦是白净修长。可如今他却因频频奔走于皇庄与马场之间,摇身一变,看起来皮肤黝黑且壮实了许多,倒更似是统领禁兵的监官了。
王献告退后,何鼎方进来,只字不提朝政之事,只说万岁爷被政务所扰,最近几日恐会有些情志沉郁之状。张清皎知道他素来忠心耿耿又守口如瓶,无论向着谁都不会轻易透露乾清宫之事,对他口风紧也并没有甚么不满:“你注意着些,记得安排谈老先生给万岁爷诊脉,再让尚食局做些药膳。”
“是,奴婢遵命。”何鼎道,又转回了乾清宫。
这一日,直到华灯初上,朱祐樘才带着数本折子以及前代实录回了坤宁宫。一家四口用了晚膳后,朱厚照依旧陪着妹妹顽耍,张清皎含笑在旁边瞧着兄妹俩,他亦坐在不远处,温和地望着妻儿。
等到两个孩子都睡了,张清皎见他命人掌灯,打算研究那些折子与前代实录到深夜,不由得问道:“今日可是发生了甚么事?”
朱祐樘便将皇亲国戚侵占庄田之事与她说了:“我让内阁先拟定对策,他们的打算应当是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不过,即使如此,也该有一两个先出头的作为范例,才能迫使其他人不得不照此行事。”
张清皎挑眉而笑:“这有甚么难的?皇亲国戚中,也并非没有遵纪守法,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者。只要这些人家主动奏明,让户部堪合他们的庄田以证清白,再由万岁爷褒奖他们一番,谅其他人怎么也得主动地将侵占之地吐出一部分来。此事成为定例后,便是户部不再强逼着堪合他们家的田地,他们也不敢再肆意强占民田。至于已经侵占的那些田地,可以另寻法子让他们不得不拿出来。”
“不过,侵占田地只是皇亲国戚所行的不法事之一。若有其他逾矩之行,也该效仿惩罚宗室之举,加以严惩才好。”顿了顿,她又道,“如此,京城之内,天子脚下,方能成为风气最为清明之地。”
朱祐樘点点头:“内阁之策与卿卿之策应当不会有甚么出入。我也想以庄田为始,对皇亲国戚严加约束。只是,有些人家轻易动不得,还须得委婉行事。不然,若是惹得长辈动怒,那我们便不好交代了。”
张清皎略作思索,勾起唇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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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内阁便呈上了此事的对策。朱祐樘见他们所思所虑与自己以及皇后几乎没有差异,只是诸般思虑更周全些,也指明了可由哪些皇亲国戚作为范例,便决定按照他们所呈之策解决此事。怀恩替他拟定了圣旨,给他仔细瞧过之后,方用了玺印。
在颁布圣旨之前,朱祐樘悄悄地召见了寿宁伯张峦、瑞安侯王源、重庆大长公主驸马周景,与他们提起了堪合庄田之事。这三家都洁身自好,从不做任何违背律法之事,对堪合庄田自然没有甚么意见,也愿意成为此事的推动者。
于是,堪合皇亲国戚庄田的圣旨发布后,不少皇亲国戚正忧心忡忡不知该如何应对是好,王家、周家、张家便陆续上折子,主动要求户部派人堪合以证清白。朱祐樘在早朝上对三家的举动赞赏有加,令某些心虚的人家越发坐立不安了。
张鹤龄听说此事的时候,正带着怀孕刚满三个月的王筠前来坤宁宫问安。听得内阁用的是徐徐图之的对策,想尽量保住这些皇亲国戚的颜面,以确保年底宗藩上京之事顺利进行,他略有几分遗憾:“既然某些人家能做得出违法乱纪之事,又何必给他们留甚么颜面呢?”
张清皎与王筠皆知他话中所指的究竟是哪家,对视一眼:“不过是看在长辈的份上,才给他们留些颜面,就怕打了老鼠反而伤了玉瓶罢了。且这些事并非他们一户人家做的,少说也有将近十户。若是一齐闹起来,都堵在宫里,反倒是不好处置。”
“既如此,便不能给他们一齐闹的机会。”张鹤龄眯了眯眼,忽然微微一笑,“姐姐放心,我会尽微薄之力,为姐夫分忧。”他素来是个记仇的,还深深记得周家去年污蔑他舞弊的那桩旧恨呢!便是这回不能让周家伤筋动骨,也坏不了他们的名声,只是看他们不得不忍痛将嘴里的肉吐出来,也能稍稍解恨了。
“你不紧着筹备乡试,蹚这趟浑水做甚么?”张清皎摇首嗔道,“可别轻重不分,反而误了你自个儿的大事。”
“姐姐放心罢,这事儿不必费甚么心思。不过是多请两位贵人,出面吹一吹风罢了。”张鹤龄道,“原本几位阁老不是也有推波助澜的打算么?我不过是稍稍助力他们而已,举手之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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