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双方都需要些时间熟悉彼此,李东阳与谢迁便并未教授甚么新内容,只是问太子殿下已经学了些甚么、知道些甚么。朱厚照便将三百千背给他们听,还将他所理解的《三字经》故事给他们仔细讲了一通。兴致一来,他还给他们看了他的得意之作——皇宫舆图,告诉他们各宫各殿的位置、摆设、用途,住着甚么人等等。
朱祐樘听得忍俊不禁,李东阳与谢迁等人也都抚须而笑。没想到,皇后娘娘竟是这么早便给太子殿下启了蒙。而且殿下天资伶俐,不过是小小年纪,却能透过不同寻常的角度发现与思索许多常事,着实令他们很是惊喜。
如此,在朱厚照奶声奶气的故事声中,今日的课业便顺顺利利地结束了。诸位侍读侍讲的官员依次叩拜告退,朱厚照再也耐不住好奇,奔向了朱祐樘:“爹,你明天也会过来陪着我读书?”
“不,明儿我便不过来了。今天是你首次进学读书,我担心你不适应,所以才陪着你一起听。”朱祐樘牵着他的手回坤宁宫,“怎么样,你觉得西涯先生与木斋先生如何?”
“……他们一直让我说话,自己都不说……”朱厚照道。虽然他说得很高兴没错,但再来一两次,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完了,他还能说些甚么呢?总不能和他们说先前听过的三国故事吧?好像也不能说娘给他讲过的那些小故事?
“他们只是想了解你的进度罢了。怎么,你不喜欢说话,只喜欢听他们说话?”朱祐樘勾起唇角,“我怎么觉得,你的小脑袋里总是会冒出许多奇思妙想,也很喜欢将这些想法告诉其他人?”便是乖乖进学读书,自家大胖儿子也绝不是别人说甚么便信甚么,反倒会提出许多虽然稚趣却惹人深思的念头。
“我和他们不熟悉,为甚么要将这些想法告诉他们?告诉爹娘就好啦!”朱厚照道。
朱祐樘揉揉他的小脑袋:“放心地告诉他们罢。他们两位不仅性格温和,想法也比寻常人更开阔,你会喜欢他们的。他们曾经是我的老师,如今做了你的老师,你可得好好尊敬他们,依他们所言好好念书,明白了么?”
“嗯。”朱厚照点点头,又问,“今天怎么只有我一个人读书?几位叔叔和小舅舅呢?”
“今儿你首次出阁读书,我便放了他们半日休沐。明天你再去,他们便在了。你有甚么不懂的,也只管问他们。他们若答不出来,你再去问先生,回头记得告诉我。”连刚开蒙的孩子的问题都答不上来,可见其对于课业的懈怠,他这做兄长的自然不能纵容。
“好呀!”朱厚照转了转眼睛,“爹,娘以后会陪我读书么?”
朱祐樘挑起眉:“怎么?你希望你娘过来?”
“……”这个问题难住了朱厚照。他本能地觉得,若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回答,后果必定不是他想要的。可如果不顺着自己的心意回答,却总有几分违心之感,后果也不一定是他想要的。于是,他难得地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见状,朱祐樘弯起唇角,攥紧了儿子的小肥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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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张清皎抽空召见了堂弟张伦。如今沈峘已经顺利成亲,张絮亦与京中的少年举人定了婚事,张家唯一的大龄未婚青年便只剩下张伦了。前一段时日张清皎在坤宁宫里静养,不方便召见他。后来张伦又忙着随上峰调查科举弊案,实在是没有空闲觐见。于是,等到今日,她才终于得空关心他的婚事问题。
“回禀娘娘,臣……臣确实有想娶之人。”张伦生得高大端正,看上去颇有几分憨直。从前他对男女之事一点也不开窍,便随着母亲李氏张罗婚事,娶甚么样的姑娘都不在意。可去年他忽然就开了窍,便满心都想着娶自己中意的媳妇儿了。
“你想娶谁?”张清皎挑起眉来,笑道,“尽管说便是。”
张伦犹疑片刻:“谁……只要是医女便成。去年宫中放归了几位医女,锦衣卫里有位同僚便求娶了一位。无论他受了伤还是得了小病,只要回家去,他娘子便会给他医治。平日他守在女医馆外,他娘子也时常差人送他些汤汤水水的……”
他说着,脸红了红:“臣看着,就觉得娶谁都不如娶一位医女。臣也总是磕磕碰碰的,隔三差五就会受伤……臣也得时常守在女医馆外当值……”如果他也娶了一位医女,那位总在他们跟前炫耀的同僚又算得了什么?
张清皎顿时哭笑不得:“伦哥儿,你当真想清楚了?说不得你只是羡慕同僚而已,并不是真想娶一位医女。”哪有同僚在跟前秀恩爱,就觉得自己也要找一位同样的媳妇来秀恩爱的道理?这孩子真想清楚了么?
“臣想了大半年,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张伦点点头道,“还望娘娘成全。”
“婚姻大事,可是容不得你懊悔的。”张清皎道,“若是娶了人家姑娘,便须得对她好。便是日子过得不如你想象中那般,也须得好生经营下去。你也该清楚,就算你也娶了一位医女,亦未必能过你同僚那样的日子。你的性情与同僚不同,她的性情也与旁人不同,你们过的只能是自己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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