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助他也!太医院院使诊错了脉,辨错了症候,忽视了皇帝积热在内之相,将这次风寒完全当成了寒症!热症当成寒症来治,本该用散剂发热却用成了热剂消寒,只要他再加上一剂热剂急方,小症候变成大症候指日可待!!只是,绝不能让尚医局那两位女医与谈复诊出不对来!
皇后娘娘坐在床边,亲自斟了水,给皇帝陛下润了润喉:“刘院判,陛下的脉象如何?”
刘文泰心念急转,立即冠冕堂皇地征引各种医书,断定太医院院使的诊脉是“正确”的,只是用的方子有些平和,可以加一剂容易见效的热剂方。他作出学识渊博之状,说这方子来自于古医书,是素来饱受赞誉的良方云云。
皇后娘娘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对他多了些信任,笑道:“那就赶紧开方罢。等到院使、陆尚医他们过来,你们再仔细看看这方子。”
片刻后,太医院院使带着两名御医前来,陆尚医孤身一人赶到,茹尚医却是满脸疲惫地扶着曾外孙女来了。她刚进来,就告罪道:“娘娘,外子这两天正好病了,昨儿夜里症候加重,实在不能入宫为陛下看诊,望娘娘恕罪。”
刘文泰听了,不由得暗喜起来。便听皇后娘娘宽慰道:“谈老先生和您年事已高,还须得好生保养为上。陛下罹患风寒,本也无须你们都赶进宫来诊脉。但他这症候迟迟没有好转,我实在是有些担心。”
“娘娘安心罢,风寒不是大症候,只需用药对症,陛下很快便能好起来。”茹尚医道。
于是诸位医者都来到寝殿内,陆续给皇帝陛下看诊。之后,众人各怀神色地来到书房回禀皇后娘娘。刘文泰悄悄地攥住拳头,手心里满是热汗,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的神情——无论如何,他必须说服多数人赞同皇帝陛下的症候是寒症而不是热症!!
作为头一个给皇帝陛下诊治的大夫,太医院院使不知是真的诊错了,还是害怕被追究责任只能将错就错,十分笃定地道:“陛下的风寒是寒症。微臣之前所用的方子有些缓平,刘院判开的方子确实是古方,效果应该更好些。”话里行间,却是将刘文泰给推了出来。
刘文泰正愁没有人支持他呢,虽然知道太医院院使或许有推卸责任之嫌,他也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似是而非地描述了一番皇帝陛下的症状,试图混淆其他人的判断,最后的结论也是寒症:“若是这个方子用得不合适,微臣还能寻出更多对症的古方。”
茹尚医似乎一直有些神思不属,轮到她说话的时候,她仔细想了想,才缓缓回话道:“陛下的症状正如刘院判所言,确实是寒症。院使和刘院判用的都是对症的方子,娘娘放心。都说病去如抽丝,总归需要些时间才能见效。”
陆尚医愣了愣,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为甚么他们都判定这是热症。她犹豫了片刻,在院使和刘文泰颇有些尖锐的目光里微微垂下首:“娘娘,臣其实不擅长风寒辨症……这次陛下的症状有些不明显,想来诸位的诊断定是不会错的。”
听了她的话,太医院院使和刘文泰都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暗地里打量皇后娘娘的神色。就见皇后娘娘想了想,道:“既然诸位都觉得是寒症,那就按照寒症来开方治病罢。我只希望,陛下能在除夕之前好转起来。”
刘文泰险些没能控制住眼底的喜色,赶紧低下头与太医院院使一起行礼道:“微臣等必不会辜负娘娘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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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热腾腾的药汤送进了寝殿,张清皎端过来,不急不缓地将药汤吹凉,然后慢慢地一勺一勺倒进了旁边的瓷瓮里。原本该躺在床上满面病容的朱祐樘正斜倚在引枕上翻阅奏折,见状低笑道:“何必管它,待它凉了直接倒了就是了。”
“总该做个样子。”张清皎道,问肖尚宫,“刘文泰出宫了?”
“是,刚走不久。”肖尚宫回道,“牟指挥使和陈提督都亲自带人盯住了他。”
“敢谋害皇帝,胆子可真是不小。也不知朱宸濠给他许诺了多大的泼天富贵,才让他不惜铤而走险。”张清皎冷冷一笑。在她的面前,这刘文泰与张瑜竟然敢一唱一和地出言蒙骗,有好几回她都险些演不下去了。与这种满怀恶意的人虚与委蛇,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卿卿既然不喜他们,便不必再召见。”朱祐樘道,“横竖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该走的过场咱们也已经走了。再召他们过来问罪,也不过是听他们狡辩罢了。”
见爱妻仍是有些气恼,他转移了话题:“说来,我装病也有意外的收获。前些日子正有些言官盯住了崇王叔父、祐杬、祐槟他们几个,想逼着他们该回封地的赶紧回封地、该就藩的赶紧就藩。但我这一病,他们呈上的折子没有人看,便只得暂时偃旗息鼓了。我的病情也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如今谁敢再提此事,恐怕会担心自己背负不起激怒我、加重我的病情的责任。”
张清皎神色略松了几分,嗔道:“原本祖母的孝期未过,他们便不该提此事。”国丧虽是二十七日即过,但朱祐樘一向孝顺,早已宣布自己以及弟弟妹妹们都恪守一年孝期。因为守孝的缘故,崇王朱见泽、兴王朱祐杬便没有离京回封地。仔细算来,朱祐杬一家子都已经在京城待了三年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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