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以宁笑道:“我瞧你平时画笔都不拿,以为毕业论文也准备随便糊弄糊弄就算了。”
龙芷澜不禁微微一楞。
她确实没把学业当回事,一是知道自己肯定可以轻松毕业,二是……对美术的理想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也曾经办过画展,但接踵而来的奖项和盛誉让她毫无成就感,因为配得上那些的是傅以宁的钱,而不是她的作品。
她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画笔都不拿?只不过这里没有给我画的对象而已。”说着她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很大声的叹了一口气。
傅以宁笑了:“真让我脱了给你画?那我不保证不会趁机禽兽一回。”
龙芷澜想起什么不禁也笑了,“那还真可能。唉,男人……有一次我们人体课请了一个身材很棒的男模特,很年轻,第一次上场,结果整场下来他一直有反应,很雄伟的样子,弄得下了课全体男生集体合唱《无地自容》。”
傅以宁忍俊不禁,“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没有再请。”
“听起来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龙芷澜收敛笑脸,很严肃认真地说:“我才不遗憾,那些人体对我而言就是一堆肌肉结构和明暗关系,和石头没什么不同。”说完她又眨了眨眼,“除了一个。”
傅以宁问:“那个大鹏?”
她手里的书一把砸过去。
他笑了,把她拽过来亲,两人又亲又笑,闹完了,他在她耳边低声问:“澜澜,到底有多雄伟?”
龙芷澜不禁翻了个白眼。
天啦,这个男人可真小气!
* * *
傅以宁不提还罢,一提,龙芷澜忽然有了画画的冲动。第二天便回学校拿了画具,守店闲暇的时候,就支起画架画这条街的街景和人物。
她从来没画过这样破漏的街道和人物,她一向崇尚和谐悦目的美学,与人物相比更爱画景,有评论家说过:透过龙芷澜的画作几乎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凉爽的清风、田园的麦香、森林的阴郁,有一种出神入化的诗意和恍惚。可她自己知道她的画若说真有独特之处,那便是掩藏在唯美之下的虚无,挥之不去,却缺乏撼动人心的灵逸和力量,算不得真正的佳作。
可眼前这些却是极为新鲜有冲击力的,翘着大腿嗑着瓜子的站街女,百无聊赖又蔑视一切的眼睛,廉价而又冲击感十足的肉感,贫瘠和丑陋中迸发出的原始的诱惑力和生命力,有一种矛盾的张力,一边厌恶一边吸引。
开始动笔了便停不下来,终于有一天对面店里的女人走了过来:“你是在画我吗?”
龙芷澜点点头说,“是的。”
女人绕过来看,然后愣住了。
画中用极为细致的线条描画出女人黢黑而浓密的头发,嘴唇微微干裂,脸部纤维毕现,颧骨下有淡淡的蝴蝶斑点,画中女人倚在门口晒太阳,紧身的上衣、黑色的短裙和长袜,丰腴的胸、腰间的赘肉,还有某一瞬间微微下垂的眼眸。那一瞬间画手捕捉到了,虽然整个人都很俗艳,可那一瞬间落寞而又坚硬的神情几乎可以称之为美。
女人愣愣看了许久,问:“这幅画多少钱,能卖给我吗?”
龙芷澜取下画递给她,“送给你。”
女人又楞了楞,“谢谢。”
渐渐,店里围观和闲聊的人越来越多了,连带着生意也好了不少。
傅以宁本就熟人多,很多司机会专门绕过来买张彩票,以前觉得龙芷澜傲冷,不大敢搭话,现在见她架着个画架画画,难免那些围观的、惊叹的、搭讪的、聊天的都来了,特别自从龙芷澜给对面的女人画画后,这条街上的按摩女门也渐渐上门,有时会买一、两张彩票,有时会请龙芷澜也替她画。龙芷澜都应下,只当练笔。
傅以宁有些意外,某晚看着她画布上的人像问:“你不是讨厌这种女人吗?为什么肯替她们画?”
龙芷澜边洗笔边说:“讨厌归讨厌,不过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你看看画上的女孩子,才19岁,初中毕业出来就开始做事,已经四五年了,每天大约有二、三个客人,还不到二十岁就经历过几千男人。最大的理想是攒些钱,回家给父母盖栋房子,自己开个小店,然后找个老实男人嫁了,你说可不可怜?”
傅以宁皱眉:“怎么听起来她未来的老公比较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能让淑女失贞、妓|女从良是中国男人的两大理想,能实现其一也不错啊。”
“哪里来的歪理邪说?”
龙芷澜一挑眉,“哈,不承认?难道这条街上就没某个被迫失足的漂亮女孩让你心生怜意,想救她出泥潭?”
傅以宁沉着地回答:“不了解谁是被迫谁不是。”
龙芷澜半眯起眼看着他,哼,还挺滴水不漏的,求生欲挺很强。
她探身过去盯着他的眼睛问:“傅以宁,要是我失足了你愿不愿意接个盘?”
看着她的眼神傅以宁倒笑了,“不会。”
龙芷澜脸色一变,“不会?”
“你不会。”
“……为什么我不会?也许有一天我也会为生活所迫下个海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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