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朝臣都改了口称呼他一声大都督,或者叫一声厂公,而不再像从前那般叫他汪公公。
偏偏马尚不改口,还刻意提醒他,就算再威风,他也是一名公公。
这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也没了在刚才的耐心。
“确实要交接清楚,此案至关重大,陛下交给我主审,是对我的信任,我自然要谨慎些,免得辜负了陛下。”
汪直似笑非笑的说完,斜眼睨了马尚一眼,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就算是你查出了杭州乡试舞弊一案又如何,陛下还是将最终审理权交给了东厂。
马尚总算也尝到了辛苦一番,为他人做嫁衣的滋味了吧。
“说起来还是要多谢马指挥使,此案审结以后,我一定奏请陛下,为马指挥使请功。”
马尚木着脸垂下眼眸,眼中并没有丝毫的动怒,淡淡的道:“多谢汪公公了,不过,谁有功无功,我想在陛下心中自有一杆秤。”
如果是之前,他听到汪直这番话,只怕会动怒。
但如今,马尚眼神微闪,他还真是不太在乎了。
此次杭州一行,他之所以能如此顺利的查清乡试一案的来龙去脉,全赖那个人的帮助。
可那个人之前从未去过杭州,他怎么会知道所有的事情?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将这件事翻来覆去的琢磨许久,越想越觉得恐惧。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背后的主子是谁?真正的目的又是为何?
马尚抬头瞅了一眼汪直,眼中闪过一道讥讽。
或许他们所有人此刻都已经在别人的棋局中了,可怜有些人还洋洋得意,尚不自知。
汪直本打算借机嘲讽马尚一番,见他神色淡淡,突然间便觉得有些兴味索然。
从锦衣卫接手人证物证后,东厂便开始到处抓人。
一时间很多官员被牵扯了进去,人心惶惶,四处拖关系企图自救。
所有涉及到的官员全都被抓到了东厂诏狱。
东厂的厂卫审问的手段比锦衣卫还要残酷,这些又都是文官,一两招酷刑上去,挨不住便招供了。
于是被牵扯到的官员更多了,像韭菜似的一茬茬的被抓了进去。
等抓到礼部右侍郎朱超进去审的时候,终于遇到了瓶颈。
无论东厂厂卫如何逼供,朱超都一口咬死了,他没泄露过会试的题目,更没有和杭州知府勾结,答应让那些在杭州乡试中作弊的学子中进士。
朱超不认,杭州乡试舞弊案与京城会试舞弊案便连接不起来。
偏偏杭州知府也不肯认。
负责用刑和主审的东厂掌刑千户为难的看向上首坐着的汪直。
汪直正在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
这几日审案进展的一直很顺利,让他颇为舒心。
刚开始用刑的时候,旁边陪审的大理寺少卿,督察院右都御史都十分反对,便是刑部左侍郎,都有些不满。
汪直手一挥,掌刑千户几十棍打下去,被审的官员便什么都招了。
血淋淋的场面,陪审的大理寺少卿,督察院右都御史脸色苍白,直接就吐了!
经常审案的刑部左侍郎脸色虽苍白了些,神情尚算镇定。
但却没有人再敢出言反驳东厂的审问手段。
连着五日审下来,他们看着越来越多的官员被抓进来,被用刑,他们已经由刚开始的面色苍白到现在神色木然。
即便现在审问遇到了瓶颈,三人也面无表情的坐在下首,一言不发。
牵涉的官员太多了啊!
东厂这帮人实在太狠了!
他们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朱超和杭州知府一眼,若是事情就终结在这二人这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汪直放下手,斜坐在椅子上的身子换了个姿势,盯着下方的人冷笑一声:“你们以为不招,我便没有办法了吗?”
“你们二位也都是朝廷四品官员,若没有真凭实据,你们觉得我会这么毫不留情的用刑?”
杭州知府嘴角颤了颤,下意识的看了朱超一眼。
朱超双眼半阖,似乎没听到汪直的话一般。
汪直哼了一声,拍拍手:“传人证上来。”
竟然还有人证?三位陪审官面面相觑,有些讶异。
所有的人证都是他们从锦衣卫接手的,他们之前已经都问过话了。
怎么汪直手上还有人证?
三人不由转头往门口看去。
一道身穿灰衣,身材瘦削得人影走了进来,走近了,众人的目光不由落在了他的右脚上。
他的右脚有些微彼,行走间便一顿一顿的,但身上的细棉布衣衫却证明了他举人的身份。
三位陪审官十分讶异,这是哪儿来的人证啊?
倒是本来就有些惊慌的杭州知府,在看清来人的面孔时,脸色变得煞白。
汪直眼中浮起得意的笑容,摆摆手对掌刑千户道:“继续审吧。”
……
随着科举舞弊案牵涉的官员越来越多,东厂抓的人越来越多,坐不住的人也越来越多。
最新的案情进展甚至传出礼部右侍郎朱超也终于招供,承认了自己确实泄题的事实。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甚至有消息暗指朱超泄题的对象还包括了工部左侍郎崔元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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