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返回餐厅的时候,顾非宸与严悦民在大门处擦肩而过。
严悦民步子很快,似乎正急着出去,但是看到他,他还是稍停下了礼貌地说了声:“顾先生,再会。”
“再会。”顾非宸颔首,淡淡地回应。
沉重的玻璃大门开了又合,彻底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
接过侍者端上的柠檬水,温如青低低道了声谢,一抬头就看见那道修长俊逸的身影来到面前,她眨了眨漂亮的猫一般的眼睛双手jiāo叠托着下巴,说:“你要怎么感谢我?”
“谢你什么?”顾非宸坐下之后一边低头翻看菜单,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
“是我给你拖住那位医生的呀。怎么样,时间刚刚好吧。”温如青娇笑道,“为此我还临时编了一个故事,说我姐姐曾经在他们医院生宝宝,还是由他亲手接生的。”
因此,她对严悦民十分感激,让原本难产的孕妇保住了xing命,母子平安。当然,这些都是假的。
顾非宸拾眼瞟了瞟她,不置可否地评价:“你说谎话倒是有一套。”
“谢谢赞美。如果你要表示感谢的话,送份礼物给我好了。”
“你想要什么?吃完饭后自己去商城挑,记我帐上。”
她笑逐颜开:“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非宸再度看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几年不见,她倒还是老样子,头脑机灵、反应迅速,又好像永远都是没心没肺,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其实她笑起来的样子有一点像秦欢,眉目舒展,眼波流动,娇俏甜美的梨涡在颊边若隐若现。这样的笑容,仿佛陡然间绽放的昙花,有一种令人惊艳、夺人呼吸的美。
可是昙花一现,花期总是太短,而他已经不记得究竟是有多久,自己究竟多久没有看见过秦欢的笑容了。
所以今天晚上,当他看见她对着另一个男人开怀大笑时,他终于失控了。
有些话,他本不想说。可是一旦说出口,才发现居然是那样的顺理成章。
好像那些就是他的心里话,那些念头在心中已经千回百转,在每一个闲下来的时候,都会自动跳出来提醒着他。
她不能跟别人结婚。
他甚至连想一想这样的场景都会觉得他无法接受。
温如青这次回国是他亲自去机场接机的。
他与她在读书时代就认识,其实并不是同班同学,他比她大一级,算是正宗的学长。当年她第一天去学校报道的时候,恰好是他接待的。
温如青的xing格开朗大方,很快就成为学校的活跃分子,在学生会与他渐渐熟悉起来。两个人的家庭背景又十分相似,所以直到毕业之后,她虽然出了国,但联系一直没有中断。
有一种朋友,哪怕一年不打一次电话,再见面时也照样不会觉得生分。
而他和她,恰好就是这一类。
在此之前,她一直很少回国,所以就连秦欢也没见过她。不过她倒是知道秦欢,因为某一次,她曾bī着他将女朋友的照片Email过去,据说是要“鉴定”一下。
因为她太吃惊了,很想知道堂堂顾非宸的女朋友是个什么样子。
而之后的事,虽然顾非宸没讲太多,但她也知道一二。他们的圈子就这么大,小道消息传来传去,倘若有心留意,总能挖出一些内幕来。
不过当着顾非宸的面,温如青到底是有所收敛,她不会表现过于八卦,便绕了了圈子,假装不经意地感叹说:“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你的那位前女友,人长得漂亮,脾气也不小。”见顾非宸坐在对面没什么反应,她才接着说:“这世上敢给你脸色瞧的女人,她是不是唯一一个?”
“你的话变多了。”顾非宸面无表qíng地说。
她却得意地笑:“本小姐向来能说会道呀。”
“晚上住酒店还是家里?”
“我才不要住酒店里呢,一个人闷死了。去你家吧,无聊时还可以说说话。”
“我平时很忙。”顾非宸说,“这次打算待多久?”
她想了想说:“不一定,先看看qíng况再说。你也知道的,目前海外经济形势普遍不乐观,我爹打算把部分事业转移回国内来。哎,你说折腾不折腾,当初全家老少一起迁出去,大有一副不会再和中国有任何瓜葛的架势,如今却又想走回头路。你说,是不是他人老了才开始念旧,还是真的老糊涂了,忘记自己当年是如何贬低中国的经济环境的?”
对于温如青的父亲,顾非宸也略有了解。中年时候风光得意,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可是他打从心底里否定中国的整个商业大背景,尤其是那些官商之间的潜规则。于是,趁着事业如日中天之际,迅速办理了投资移民,一口气将所有心血都搬去了境外。
他说:“那你就暂时住在我家里,明天我拿部车给你用。”
温如青笑嘻嘻地说:“好啊,正好省去我租房子的费用了。”
果真一点都没变,顾非宸不由得笑了笑。温家家产庞大,而她作为独女,早晚都要继承这一切。坐拥金山银山,她最大的爱好却还是钱。
他记得以前在学校,有一次学生会里划分兴趣小组,有个男生一直对她有意思,便套近乎地凑过去问她:“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大概是想和她参加相同的小组,方便以后实施追求行动。
而她似乎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人家:“存钱。”
那个男生愣在当场,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而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注意到她。
一个需要很多钱的女人,她真正渴望的是什么?
直到很久之后,有一次温如青自己告诉他:“……算上我妈这个元配,我爸一共离过四次婚,现在这个后妈只比我大十岁。”她有点唏嘘:“虽然我爸坚持不肯再要孩子,但我还是觉得没有安全感。我爸太忙,平时根本顾不上我,而家里的女主人一直换,我和她们关系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才是个外人,住在豪华的别墅里却完全没有家的概念。”
她说:“也只有数着银行户头里那一串零的时候,我才会觉得,这是真正属于我的东西,只有这个才能让我安心。”
原来,当缺乏爱的时候,钱也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似乎这样类似的话题,也曾经有另一个女人和他探讨过。
不过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那时候的秦欢,还是一个喜欢腻在他身边,撒娇温顺的小女生。几乎每一天,她的脸上都挂着甜美的笑,嫣红的唇总是微微向上扬着,一看便是好心qíng的样子。
所以他偶尔会好奇,问:“什么事这样开心?”
而她给的答案总是千篇一律:“因为和你在一起呀,让我觉得好安心……”
他一向都是个不善于表露qíng绪的人,而她恰恰相反,许多贴心亲密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竟是那样自然,让他忍不住心动。
……
不,不能再去想她。
觉察到自己的思绪似乎有了失控的苗头,顾非宸不禁薄唇微抿,放下刀叉,继续同温如青聊天,qiáng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地将那个女人从自己的脑海里清空。
当天晚上,温如青便住进了顾非宸位于近郊的别墅里。
而顾非宸果然如他自己所言,平时忙得几乎见不着人影。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然而,想要正经见上一面竟也不是件太过容易的事。
温如青在顾家一连待了快一个星期,却也只是和顾非宸共进过一次晚餐。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找了个和赵阿姨单独相处的机会,好奇地问:“顾非宸以前也是这样对待秦欢的?”
赵阿姨似乎没听懂,愣了愣才说:“温小姐,你认识秦欢吗?”
“也不算认识,但我知道她和顾非宸以前的关系。”
温如青的xing格好,说话直来直往,从不拐弯抹角。她虽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但一点富家子弟的架子和恶习都没有,仅这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深得赵阿姨的喜爱。
况且,任谁都能看出她与顾非宸的感qíng不错,毕竟在这之前还没有哪位女xing能住到这里来。
所以赵阿姨也没拿她当外人,只是笑笑说:“秦小姐在的时候,顾先生回家吃饭的次数会比现在多很多。”
果然是有异xing没人xing的家伙!温如青毫不客气地在心里骂了某人一句,却又不禁对某人的前女友更加有兴趣。
那个秦欢,她曾经能够走进顾非宸的心里。
那可是顾非宸的心!
在此之前,她以为任谁都不可能敲开顾非宸心中的那扇门。让她想象顾非宸对一个女人好,这简直比相信天方夜谭更困难。
当天下午,当温如青外出再次经过那家餐厅和医院时,她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转过头多看了两眼。
她知道秦欢的现任男友就在这所医院里上班,所以,她们会不会像那晚一样,再次偶遇呢?
不过令温如青想不到的是,就在她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一个人也正好想起她。
秦欢坐在车里,侧头望着窗外缓慢向后退去的林立高楼,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这几天她的思绪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常常会飘到很远的地方去,抓不住、摸不着,就像一只风筝突然挣脱了以前被拉扯得紧绷的线,就这么突然失去了她的掌握。
在那些看似毫无边际的纷乱影像中,总有一个模糊的形象时不时地跃进脑海里。
那是一个女人。
确实很模糊,因为那晚她看见她的时候,本就光线太暗。她看不清她的脸,却还是记住了她的眼睛,印象深刻。
秦欢走神了好一阵,直到严悦民的声音唤回她。
“……你还好吧?”
“嗯?”她转过头,发现严悦民正用一种问询的目光望着自己。前方是红灯,倒计数的字符正自轻轻跳动,她提醒他,“就快变绿灯了。”
“哦。”严悦民放下手刹,忍不住再度看她一眼,“我感觉你最近有点魂不守舍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的表qíng不大自然,却仍旧否认:“没有,一切都很好。”
严悦民说:“我还以为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她笑一笑,不吭声。
他继续说:“最近看你心事重重,所以才想着带你去游泳。你知道么,人在水里是会释放压力的,身心都会感到放松和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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