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席香,语气恭敬却不失强硬道:“高夫人眼下正在太后宫里,若非急事,太后也不会在这时候特意遣老奴过来请皇上和公主过去。”
这个时辰皇帝通常都在批阅奏折,太后虽爱折腾,但在家国大事上,倒从没犯过糊涂,也没想过要把手伸到朝政上来。
“高夫人?她怎么忽然进宫来了?”皇帝一脸讶然的看向赵歆,他印象中那位高夫人在去年宫宴上,因对皇妹说教了几句,被皇妹摆了一道,丢了面子,自此就几乎不进宫里来了。
赵歆啐道:“她进宫来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我昨日同你说的事!”
皇帝恍然,小声道:“那几个仆妇不是说是寿安伯家的么?和高家有什么关系?旁人碰上这种事,撇清干系还来不及呢,怎么高夫人偏掺一脚?”
那几个仆妇在街上打死了人,固然是要治罪的,但这罪名再重,最多也只能让她们赔了命,罪不及主家。而赵歆与皇帝想追究的却不是那几个仆妇,而是她们背后的人。
兄妹俩人昨日便商量好了,打算拿那几个仆妇打了金枝玉叶的公主当借口,杀鸡儆猴,好生整治一番高门权贵那等仗势欺人的风气。
早上朝会时,皇帝就借此假作盛怒,好生发作了一番,唬得满朝文武俱是小心谨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才半天不到,高夫人就进宫蹚浑水来了?皇帝还以为高家是真清高呢,原来也是
“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寿安伯出了事,高家能好到哪里去?”赵歆满眼不屑,嘲讽道:“也算她聪明,知道进宫来找母后。有母后这尊糊涂神在头上压着,咱俩呀是动不了寿安伯府了。”
皇帝不由嘀咕道:“高家人整日满嘴的礼法规矩不可废,朕还以为他们家真出淤泥而不染呢,现在看来原来也是个假清高。”
眼看这兄妹俩人越说越不像话,那嬷嬷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还请皇上和公主去一趟。至于为席将军送行一事,若是皇上不介怀,老奴这就派人请镇远侯代为效劳,席将军也不失体面。”
“那倒不用你去请了。”皇帝无奈,心知是出不了宫了,便转而朝席香道:“席将军,那朕就送你到这里了。镇守边疆辛苦,还望你保重,无论如何请你务必要护自身安全,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
赵歆也殷殷切切地附和道:“皇兄说得对,席姐姐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兄妹俩说这话都是十分真心,席香颌首道好,目送俩人随嬷嬷浩浩荡荡离开,皇帝没走几步,忽然折身回来,凑到席香跟前小声道:“席将军,要不你明天再走?待朕从太后那儿回来,就给你和令表哥下道赐婚的圣旨怎么样?”
皇帝的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期待,可见他对给席香和陈令赐婚的事已经有执念了。
席香摇了摇头,缓声道:“皇上心意臣领了,只是儿女私情不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皇帝想着给她赐婚,无非是想给她一个体面,但这样一来难免会让人误会皇帝和镇远侯都给她撑腰,以后再有什么事,百官就转而针对镇远侯和皇帝了,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烦扰。
“唉,你怎么和令表哥一样,那你若是改变主意了记得和朕说啊。”皇帝只好满脸遗憾地走了。
席香出了宫,又见陈令在宫门前倚靠着一辆马车边上等她了,招财则牵着马站得笔直。看两人样子,应当等了她挺久。
席香脚步微顿,招财已眼尖瞧见她,立即道:“三公子,席将军出来了。”
陈令一直盯着宫门,自然也看到了席香,他忍不住朝她走了几步觉得自己有些急,便又停下来,等她走近了才笑问一句:“怎么这么久?”
陈令这神情虽是带了笑,眼中却带有担忧,怕席香在宫中受人刁难。
席香知他担心,心中不由一暖。这几年她在军中表现得太过强势,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担心会受了委屈的感觉了。
“皇上与公主原本打算和我一起到侯府,临出宫时被太后宫中的管事嬷嬷请了过去。”席香和陈令边走边道,“说是高夫人在太后宫中,想是为了昨日那个蒋檬小姑娘的事。”
陈令闻言顿时暗松一口气,没人为难她就好。但说起蒋檬,席香不免也有些忧心,低声对陈令道:“小姑娘那边,若是不为难,还请你帮忙照看一下她家的情况。”
这是席香头一回开口请他帮忙,别说是帮忙照看一个小姑娘家,就是想要天上星辰,他都会想办法去摘下来。陈令一口应下:“好。”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马车旁,席香踩凳上马车时,招财小声朝她嘀咕了一句:“席将军,方才三公子在等你的时候,就一直在念叨等以后你卸甲归朝,就天天来接你下朝呢。”
席香一愣。
陈令顿时大窘,这是他方才闲着无聊的碎碎念,没想到招财会听到了还说给了席香听。他抬手往招财脑门打了一下,张口无声地威胁:“闭、嘴。”
招财抱着脑门离陈令远了些,不怕死的接着道:“席将军你不知道,在咱们汴梁这边有个风气,家里的婆娘都喜欢到点就去接外出上工做活的丈夫回家呢,这是向外人证明夫妻恩爱。三公子这几年没少被与他交好的朋友秀恩爱刺激,做梦都想反刺激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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