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在军中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哪里会怕辛副将这一句吼,慢条斯理地回道:“脸上有疤怎么了,咱们庄小将这条件放出去,想嫁他的姑娘多了去,用得着你在这儿操心。”
辛副将面色铁青,“这哪能一样!”就算庄家如今荣耀风光,但汴梁城那些好人家的姑娘,自家门第也不低,哪个愿意嫁个伤了脸面的人?甚至于庄词以后卸了这一身军甲,都没法走了仕途。
老郎中白了他一眼,“哪不一样了?人庄小将都不急,你急甚?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便收拾药箱出去了。
辛副将气得直骂娘。
庄词伸手拍了拍辛副将的肩膀,安抚道:“无妨,我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眼下还活着回来,已是老天眷顾了。”
辛副将顿时哑了声。
庄词这几年的成长与变化,辛副将是看在眼里的。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替庄词惋惜。
这人本是天之骄子,不必和他们这些莽夫一样在前线拼杀,也照样仕途坦荡青云直上,却为当年无心之过,固执选择了这一条路,哪怕在生死关头也不曾动摇。
老将军曾说后继无人,可如今来看,老将军的话未免失之偏颇。
人是会成长的,庄词这一生兴许都不可能达到老将军的成就,但庄家的风骨气节,他从前或许没有,但从今往后,却是担得起一声不愧为庄家子弟的称赞。
辛副将想到这儿,不免有些欣慰,便道:“我去写信,将幽州大捷的消息告知朝廷与桂州。”
庄词忽然道:“桂州那边,我来写吧。”
辛副将愣了一愣。
庄词垂下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扬了扬。
第102章
桂州这边收到幽州捷报后,席香等人俱都松了口气。
这一战之后,西戎应当三五年内都不会再来侵犯大梁了。
桂州被烧,当下要务,是修筑城墙及城中房屋瓦舍。幸而,烧城前,城中百姓都已迁徙,除了房屋破损,并未伤及无辜百姓。
但当桂州和幽州大捷的消息传回边梁时,朝堂上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正如一开始席香觉得要火烧桂州,陈瑜等人反对时所说的那样,桂州近千年的文化沉淀在这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哪怕最终他们守住了城,也势必会遭天下文人墨客的唾骂。
而文人墨客之中,又大多出身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在这部分人眼中,一幅书画的价值甚至高于普通百姓的命。
更谬论是烧毁了一座城池。
席香烧了桂州,远比守不住桂州的罪孽还要深重。
一时间,朝堂参席香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飞上皇帝的案头。
而市井中,茶楼酒肆,文人书生聚集之地,更是对席香笔诛墨伐。
在他们眼中,席香不再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而是一个罪孽深重不可饶恕的恶人。
舆论被这些读书人一带,寻常百姓们也对席香渐渐有了微词,不再是一味的吹捧。
唯独离边梁千里之外的桂、雍、幽、乐四州百姓,还念着席香守住桂州的功。
桂州的百姓,基本都迁徙雍州、乐州,一旦桂州失守,雍州不保,乐州亦将陷入险境。
桂州战事未平时,这两州的百姓担惊受怕寝食难安,个中滋味,自然不是远在千里之外高枕无忧的汴梁京都之地的人能感同身受的。
烧了城,算什么。
只要守住了这座城,他们人也都还在,烧毁了些房屋瓦舍,再重建就是了。
因而战事一停,席香下令修筑城墙屋舍,原本迁徙到雍州、乐州两地避祸的桂州百姓得知后,不请自回,纷纷拖家带口回桂州,自己动手修房补瓦,还把奉令替他们修补房屋的将士给轰走了。
都道:“你们去修你们的城墙,修得高一点,别再让西戎蛮子打进来了,我们家宅子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
百姓们这样的反应,原先反对席香的陈瑜、陈珞等人是万万想不到,对此他们心中很是疑惑。
陈令道:“你们是好日子过得舒坦惯了,自然追求那劳什子的精神满足,什么书画墨宝,在你们眼里千金难求。可在寻常小老百姓眼中,这些东西,还不如一块馒头来得实在。我们把城守住了,他们有家可归,不必背井离乡颠沛流离,那对他们而言,就够了。”
至于什么烧了城中千年的建筑,毁了先人心血,固然是可惜,但如今桂州既然守住了,烧没的重建就是了嘛,多大点事。
陈瑜去城里各处兜了两天,同那些不必再担心无家可归,都高高兴兴修宅子的百姓们交谈了一番,方彻底品明白了陈令的话。
只是他犹有疑惑,“你打小金尊玉贵的,好日子过得可比我们舒坦多了,怎知他们会如此反应?”
自家兄弟是什么性子,陈瑜自然明白,他绝不会因私废公,席香要烧城时他之所以支持,并不是盲目听从,而是已经预到如今局面。
面对陈瑜的疑问,陈令毫不脸红的夸自己:“那说明我心怀天下,爱民如己,深入百姓生活,自然明白他们想要的什么。我和你们这样只顾自己利益的世家公子哥不同的。”
陈瑜面无表情手握成拳往他后背砸了一记重锤。
52书库推荐浏览: 水清墨 女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