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远那么近_晴空蓝兮【完结】(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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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掌心温暖无比,只是将她又拖近了些,连忙低低地出声:“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靠得近了,其实就连气息都是熟悉的。

  是陈耀。

  肖颖不禁重重喘口气,微弯着腰,额上冷汗直冒:“……差点被你吓死。”

  “大半夜的,跑出来gān吗?”

  其实她想反问,你半夜不睡出来gān吗,可是实在,只能咝咝吸着气:“胃疼,有药吗?”

  陈耀连忙扶着她在空地上站好,有些犯难:“没有。是不是疼得厉害?要不我去把他们叫醒,问问看有谁带了药来。”他关切地俯下身,低沉悦耳的声音从耳边拂过。

  黑暗里,连月光都被移动着的云层遮蔽,只余一线清辉,缥缥缈缈地浮在非电子地实的土地上。肖颖一只手按着胃部,另一只手仍被他紧紧托住,他 的脸就近在眼前,可是轮廓却那样模糊,其实就连声息也同样不甚清晰,有那么一刻,肖颖甚至觉得它们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似乎熟悉,又似乎早已经变得陌生。

  最后几乎将大家都吵醒了,才终于在其中一个人的背包里找到治疗急xing肠胃炎的药。

  吃下去之前陈耀犹自不放心:“如果能忍一忍的话,那就不要乱吃了,我现在就送你下山去找医院好不好?”

  她笑一下,和着水把药吞下去才说:“我经常这样的,吃了药过一会儿就好。”

  他看着她,便不再说话。因为据他所知,过去的她生冷不忌却从来不会觉得不舒服,胃口好得连他都自愧不如,所以那时常常笑她怎么那么能吃,将来真是养不起……

  可那只是玩笑话,他曾一度认为以后是要认真养活她的。

  天经地义。

  然而最终辜负她的人仍旧是他,当年那样转身一走,此后她的生活他从来没有参与过,就连她何时变得肠胃敏感他也不知道。

  几年的时光,或许就错过了一生。

  可是这一次,吞了药片之后qíng况却并没有好转太多,于是天刚蒙蒙亮,肖颖便被塞进车里。

  许一心原本坚持要陪着一起下山,后来还是陈耀说:“你们都留下来吧,该gān吗gān吗,不是原订还要再玩一个白天的吗?有我送她去就行了。”

  肖颖恹恹地靠在车窗上,对此也极力赞同,许一心最后只好放弃,临行前又不忘叮嘱:“山路上开车要小心啊!”

  “知道了。”陈耀向她保证。

  狭窄的山道一路向下蜿蜒盘旋。

  清晨起了些薄雾,虽然此时路上车少,但陈耀仍不敢大意,小心谨慎地驾驶,间或不忘用眼角余光瞟向身边的人。

  “还难受吗?”

  这是他第N次问起类似的问题,肖颖狐朋狗友笑起来:“好多了。”

  他便也跟着失笑,“是不是觉得我罗嗦?”

  “没有。”她在心里加了句,这样温柔,和过去相差无几。

  可是她已经不习惯。

  分开这么久,原以为会想念,可是如今却发现再也不能习惯。

  或许是因为真正释然了所以才能做到这样,她突然觉得松了口气,望着窗外刷刷闪过的山壁 林木,深灰和青绿jiāo融在一起,远处是雾蒙蒙的一片,可是在这一刻,她的心里却仿佛分外清澈明净。

  车子终于绕到山脚下,她还望着窗外发呆,结果只听见陈耀问:“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回过头,看见对方温和俊朗 的眉眼,她不禁怔了一下,自然不方便说出实话,正暗自思忖着该怎样答他,却猛 然瞥见从前方的岔路口里冲出的货车。

  一切都发生也那样突然,几乎让人猝不及防。

  或许是失了控,那车一路歪歪扭扭速度极快地朝他们直冲过来。

  前面恰好是环岛,避无可避,她还来不及叫一声“小心”,陈耀已经下意识地踩了刹车,同时大力向右扭转过方向盘,车并没有的左前侧便在尖锐的刹车声中硬生生迎向那辆中型货车。

  仿佛电光石火,qiáng烈的撞击在同一时刻产生,肖颖只觉得车子在震,后脑重重撞在窗子上,头晕目眩间只看见一道身影向自己压过来,然后眼前犯地一花,伴随着“膨膨”几声闷响,安全气囊全部弹开来,刹时间车内白烟弥漫。

  ……粘腻的鲜血一滴一滴从脸侧颈边迅速滑下,很快便染红了衣襟,她想抬手去擦,可是手臂动不了,还有扑在她身上的那个人,也同样一动不动。

  她想尖叫,却偏偏喘不过气,胸口如同压着一块巨石,不但夺走了呼吸,也仿佛一并夺去了她的思考能力。

  最后她终于咬着牙一使劲,想要扳起他的脸看一看,手臂上便立刻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失声痛呼。

  ……

  “……小姐,你醒了?”

  是谁在说话?

  肖颖在痛楚中努力睁开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视线才由模糊变得清晰,却只能望见一片白花花的屋顶,顶上还有灯光,明晃晃地照下来,愈加让人晕眩。

  不一会儿周围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人声,蝍跟着有人俯下身来对她对视。

  那是一张年轻温和的脸孔,琥珀色的眸底清澈温柔:“肖小姐,请您听得见我说话吗?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呆呆地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却仿佛突然想起来,瞳孔在下一刻急剧收缩:“……陈耀呢?他在哪里?!”又不禁低头去看自己的手,那里已经被牢牢固定住 并裹着层层的白色纱布,一尘不染的雪白,并没有让人感到触目惊心的鲜血。

  可是他是真是流血了。

  其实她也分不清,当时滴下来的血窨是她的抑或是他的,可是她分明知道他将自己的位置bào露在最直接的撞击中。

  鲜红的液体明明那样温热,让她连碰都不敢碰,然而渗 进皮肤里却又似乎冷得彻骨。

  她挣扎着要起来,只是稍微动了动,便忍不住 趴在chuáng沿开始呕吐。

  年轻的医生一边和护士合力按住 她一边说:“您有轻微脑震dàng,现在不宜乱动。”

  “……那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她忍住眩晕地抬起眼睛,眼眶里已经有薄薄的泪水,喘着粗气láng狈异常,“……和我一起送来的那个人,他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给出的回答却是:“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中,具体qíng况也不太清楚。”

  她立刻揪住他的衣服大骂:“什么叫你也不清楚?你不是医生吗,你怎么会不清楚呢?你告诉我,他伤得怎么样?到底有没有危险?……”点滴架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下终于倾倒,连带挂 翻了chuáng头矮柜上的药盘,大大小小的下班器皿立刻哗啦啦地碎了满地。然而肖颖却只是面无表qíng地瞥了一眼,然后便开始飞快地撕去手背上的胶布,针头拔出来的时候还带着血珠,轻轻盈盈地浮在苍白的肌肤上。

  “肖小姐,你现在不能下chuáng!”医生立刻过来制止她的动作,却被她用力推开。

  她硬 是下了地,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其实头晕得几yù作呕,眼睛里的水雾也早已经遮蔽了视线,连路都看不清,可她还是qiáng撑着冲出去。

  那条受了伤的手臂钻心的疼,或许是伤到了骨头或肌腱,又或许只是流血过多,可她顾不得这些,这样的疼痛正好让她更清醒。

  其实这种疼痛,根本不及她此刻心里的万分之一。

  她发了疯一般地往外冲,只是想知道陈耀怎么样了,在车上晕厥过去的那一刻,她还清楚地感受到他夺在自己身上的重量,那时的他仿佛整个人都已经脱了力,一动也不动,如同已经毫无生机。

  可是他怎么可以出事,更加不可以死!

  她觉得自己每往外走一步,心口就加剧地痛一分,整个人犹如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给迅速掏空了,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顾不了,只是念立夏 一个名字,只是念立夏 那个从小到大陪伴了她二十年的名字。

  他爱她,他照顾她,到后来他不再爱她,他那样夕地弃她而去……曾经以为天大的事,可是现在却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爱与不爱她又有什么关系?

  他最后还是用生命保护了她,而她只要他没事,只要没事就好。

  医生和护士仍在拉她,几乎异口同声:“请您冷静一点!”

  她全然不理,又踉跄了几步,脚下终于一软,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到,猝然跪倒在地上。

  想要爬起来,结果听见他们又说:“您先生很快就会赶到了……”

  仅仅是怔了一秒钟,肖颖便又继续着自己的挣扎,无奈身体一阵阵发软,胸口痛得厉害,歇斯底里地试了几次,都再没办法摆脱护士的禁锢。

  医生已经打算使用最坏的手段,扭头吩咐道:“去准备镇定剂给病人注she!”

  药水顺着针头被 推进血管里,她气喘吁吁地抬起脸,感觉胳膊正被人小心翼翼地架起来,其实距离门口已不过数步之遥,她却觉得仿佛那么远,自己再也过去。

  就在药效发作之前,有两三名护士从走廊上匆匆跑过,因为焦急所以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对话一清二楚地传过来。

  “第二手术室的车祸伤者正大量内出血,qíng况危急,可是血库里的AB型血浆不够用了!”

  “快去通知冯医师……”

  “好,你立刻打电话去市血液中心看看。”

  “……”

  那阵凌乱的脚步声又逐渐远去,肖颖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下,茫然转过头去,眼见着身旁那位医生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是不是他?”

  医生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抚道:“你先好好休息,其实的事院方会处理。”

  这样却几乎等于是默认了。

  她突然心口6慌得无以复加,耳边尽是蜂鸣声,只有失了水分的嘴唇轻轻哆嗦着,就连声音也在颤抖:“……抽我的血可不可以?我是O型,不是万能献血吗,寻孓用我的好不好?”她想捋起袖子,一时间却忘了右手受了伤,根本弯曲不了,稍稍一动便痛得锥心刺骨。

  眼泪便在下一刻迅速汹涌而出,可她知道并不是因为疼痛。陈耀正躺在手术室里死命垂危,或许他原本可以不用伤得这么重,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的周全,他也许就不会流那样多的血,鲜红触目的颜色,几乎将她的世界瞬间倾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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