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三次看到他了:第一次,他帮她指路;第二次,倩倩非让她看帅哥,结果她就与他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眼下,他正朝她的方向走过来,视线似乎就是落在她身上的。
一滴雨落在她的睫毛上,又散开,顿时,她的眼前朦胧起来。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睁眼的时候,他已站在了她的面前。一把伞,为她遮出了一方静谧的小天地。
“你叫木木?”
青橙觉得他盯着她看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愣愣地点了下头。
下一秒,他接过了她怀里的琴,单手抱住,又替她打着伞。
“去车站?”
“嗯。”
“几路车?”
“214路。”
两人一路并肩前行,青橙用眼角的余光瞥到他衣服的胸口处绣着两个字:苏珀。这应该是他的名字吧,她想。
青橙运气不错,刚到站,车子就来了。
他帮她把琴拎上了车。等车开动,青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忘记跟他说谢谢了。又想到刚才她后面有个大爷提着两麻袋的东西,他也顺手帮着提上了车。
车窗外雾雨蒙蒙,那人依旧站在车站,似乎在等另一辆车,青橙不由得想:他还真的挺……尊老爱幼的。
“苏珀。”她小声地念了一遍这个让她一眼就记住了的名字。
04
苏珀早晨醒来时,宿雨已止,天上是一轮浑圆的红日。
才五点,他照例去附近的公园练嗓。
回来经过菜场,看着鱼摊上有新到的鲜鱼,就带上了一尾,又去菜摊买了些蔬菜。
回到家,他先把鱼养起来,然后去做早餐。
清粥是早起后用电饭煲先做的,此刻已经煮好,小菜是自制的酱瓜及买来的虾皮,再煎两个鸡蛋就可以了。
他洗了手,穿过客厅,走到了母亲的房门口。
敲门前,他的手顿了顿,回忆起昨晚——
他一回家,就看见母亲怔怔地端坐在沙发上,眼睛看向地面,一动不动。
他叫了声“妈”,却只听到她讷讷地说了一句:“我今天好像看到你爸了。”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七岁那年,他父亲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就离家出走,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他跟着母亲一直期盼着,直到上了戏校,他终于彻底死心,并冷静地将自己划分到了没有父亲的单亲家庭小孩的行列中。
“妈,你是工作太累了吧,去冲个热水澡,早点休息。”
“不!儿子,我真的看到他了。”
他跟母亲对视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良久,她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声地落了泪。
苏珀微微晃了晃脑袋,试着甩去这段令人沮丧的记忆,敲了敲门。
“妈,起床了。”
听到里头有了动静,他才去厨房煎鸡蛋。
吃早饭的时候,母亲一句话也没有说。出门上班前,她才回头抱歉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没事,你放心。”
苏珀点点头,看着她下了楼。
回到房间,他开了窗,然后在靠窗的书桌旁坐下。那一小块地方被阳光照得发亮,而玻璃台板下的一张一百块尤其耀眼。
他扭头看了看桌前的小钟,标示星期的地方明晃晃地转到了红色的“六”字,回想上周六见到她时,差不多也是上午九点的样子。
此刻,时间刚过八点,他果断地抬起玻璃板,从底下把那张钱取了出来,又四顾一番,拿起了床头那本《诗经》。这本书的借阅期限已经到了,正好也该去学校图书馆还书。
他拿上公交卡就出了门,因为自己的单车在修好的隔天就被偷了,所以这几天出行都是坐的公交。
下了车,公交站台上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一个人。苏珀打算索性就在这里等。按他的想法,既然她在附近学琴,那一定会是固定时间到的,自己大概可以如愿等到她。
等人无聊,他就随手翻开了书。夹着钱的那一页很自然地被翻到,他略看了一眼,发现正好是那首《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看到这里,他突然想到,那一天见她的时候,她手里的芦荻,不就是蒹葭吗?
正想着,一辆214路就到站了。车上陆续下来几个人,她是最后一个。
她一下车就开始翻包,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结果手一滑,包里的东西七七八八地掉出来不少。
他走过去帮她捡。
“是,是你?”她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苏珀可以确定她是不记得他了,不过,这无关紧要。他把东西捡起来后,顺手把那张一百块也夹在她的文具里,一并递了过去。
“还给你。”
她接过时略略愣了一下:“谢谢。”
苏珀正要离开,她又叫住了他:“等等!”
“这个给你。”她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纸盒。
苏珀有点意外:“什么?”他看着上面的字,似乎是日文,他一个字也不认识。
“一种小点心,我爸出差带回来的,很漂亮,也很好吃。正好带了,送你尝尝。”接着,她一口气说了三个感谢的理由,“就当感谢你给我指路,替我打伞,还帮我捡东西。”
说着,她捧起小纸盒递给他。这时,细草婆娑,鸟鸣啾啾,阳光努力地穿云透叶,在她的手上落下斑斑点点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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