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讵可待_晴空蓝兮【完结】(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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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亦风凝视她,微不可见地一点头,继而却笑:“可是C城太小,在我再不想见你的时候,偏偏又遇见了。”

  他说的是那次税务的饭局。看见她忍气吞声被人轻薄,他几乎怒火中烧。

  “我实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竟然没有学会怎样去保护自己。”他用近乎宠溺的眼神看她,她却仍旧站着一动不动,恐怕脸色比他还要苍白。

  因为刚才的混乱,一缕发丝从她的额前搭下来,或许还沾着泪水,所以贴在脸颊边,有些凌乱。凌亦风不禁伸出手,替她轻轻挑开,手指流连了好一会儿,才再度缓缓放下。

  正是这样的qíng不自禁,那一次也是因为这样。他发现,无论如何,总归是没办法看着她处于弱势任人摆布,甚至被人欺侮。在任何一种状态下,他都希望她能过得好,尽管平时总是一副独立淡然的模样,但在他看来,她仍旧是需要被时时保护和爱护的。

  良辰鼻尖一酸。这句话,那天在酒楼他也说过,可是当时的她更多的是愤怒。

  再度静下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屋子里是绝对的安静。灯也没开,背靠着窗的凌亦风就陷在半明半暗的yīn影里,轮廓有些模糊。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天?似乎无限漫长,可眼看着却又像就快走到尽头。

  良辰看着他,突然冒出一句不相gān的话:“程今让我放过你。”吸了吸气,声音带着轻微的颤动,“她来找我,让我离开你,她说只有这样……你才会安心地去治疗。对不对?”

  凌亦风沉默下来,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过了半晌才答非所问地说:“原来是她。”

  良辰自嘲地笑,一个小时前,程今说,苏良辰你永远都不会像我一样了解他,就算现在知道他病了,恐怕也不会想到为什么他一直拖着不肯去治……明明可以手术的,我问过医生,是可以动手术的,可是他却在延误时机。苏良辰,为他着想,请你去劝他。万一劝不动,那么,算我求你,求你离开他。……

  程今眼角有泪水,她却如遭雷击。

  “去手术吧。”她闭了闭眼,胸口犹如被钝刀绞动:“难道,就因为和我在一起,你就真没打算去手术?”

  凌亦风微微垂眸,说:“不是。”

  “不是什么?”

  凌亦风默然不答,只是抬眼看她。

  她的心头猛然一动,随即便重重沉了下去,拳头握得更加紧,过了很久才问:“那天,我要回老家的前一天,你在哪里给我打电话?”

  其实她问过他。那时候在老家,她给他铺chuáng,随口一问,她记得他回答得半真半假,甚至有些玩世不恭,他说:“我在美国,当时在赌博。”

  那时她听了,不以为意。

  可是,这一刻,就像天空劈开的闪电,她的心在狠狠一震后,陡然清明了起来。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微微张着嘴,呐呐地:“你说的赌博,到底是什么?”

  凌亦风仍旧不说话,只是走上前来,缓缓伸手抱住她。

  她怔在他的怀中,其实已经不需要答案。一切,都已经清楚异常。所有的所有,明明已经那么早以前就发生了,可是偏偏直到今天才露出真正缘由。

  凌亦风抱着她,清俊的脸附下去,声音低徊在耳边:“那个时候,我只是想念你。”

  良辰一震,眼泪就这么簌地落下来。

  那天,他也是像这样拥住她,说:“良辰,我只是……想念你。”

  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刻打来电话,听她的声音。也正因为这一通电话,几天之后,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脸上有明显的倦意和仆仆风尘。

  “你疯了吗?”她终于抑止不住地颤抖,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摆,“凌亦风,你这个疯子!”

  温热的液体却不停地从眼眶里涌出来,滑进他的领口,终究变得冰凉。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止了眼泪,回过神来的时候,凌亦风的唇已经附了上来,带着特有的侵略xing,与她唇齿相依。她依在他怀里,心中仿佛惨白的空着,却又像是载满了凄厉的悲伤和痛楚,涨得疼痛难当。

  等他终于放开她,才听见他清而低的声音:“我答应过你,我不会有事。可是,”他稍嫌勉qiáng地笑了笑:“现在可不可以先将药还我?”

  凌亦风的症疗报告,是程今偶然发现的。那上面大多数的专业术语、那些相互牵连着的神经血管,太复杂,她不懂,所以只将看得明白的qíng况全数告知了良辰。

  良辰知道,肿瘤虽是良xing的,可恰好压住重要神经,引发间歇xing头痛和视力模糊,甚至失明。

  然而尽管早知如此,此时亲眼见着凌亦风将止痛的药片和水吞下时,她的心口仍旧不免狠狠地一抽。

  她看着他,问:“很痛吗?”

  凌亦风放下杯子,伸手拉她一起在chuáng沿坐下,然后才说:“别皱着眉,不会痛。”语气温文,明显像是在哄小孩子。

  其实,因为拖了太久,药吃下去一时发挥不出药效,几乎头疼yù裂。

  良辰低下头去,摊开他的手掌,那双手十指修长骨节均匀,只是掌心覆着薄薄的汗水,冰冰凉凉的,触手有些湿粘。

  怎么会不痛呢?否则冷汗又从何而来?

  她从来不知道,看着一个人隐忍着痛苦时,自己也会这样难过,仿如感同身受。

  她实在不忍心,轻轻推他:“躺着休息一下吧。”说着起身,“我去做点吃的。”

  凌亦风轻轻松了她的手,目光在她脸上搜寻了一会儿,才说:“家里没菜。”

  “米总有吧。”她微微一笑,“你睡着别管,我来解决。”

  结果,良辰发现竟然连米桶也空了。大概是因为凌亦风最近一直在她那里呆着,冰箱里除了一些饮料和两三个jī蛋之外,也是空空如也。

  厨房里gān净得很,一点油烟都不沾,炊具几乎是全新的,她从来没在这里正式住过,此时见到这副qíng景,也不由得失笑。

  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就足以体现。

  好在终于在柜子里找到两包龙须面,想来是临时应付充饥用的。她在等着锅里的水煮开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呆呆地望着灰色泛着微光的橱柜,心里一团乱,却又具体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到煮好了面端进卧室,凌亦风早就躺下了,闭着眼睛,呼吸匀停。

  她怕吵到他,所以没开灯。也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她走近,看见他的眼眶下有淡淡的yīn影,脸色憔悴。

  刚把碗放在chuáng头柜上,他就醒了,良辰一怔,说:“你没睡着?”

  他一笑:“哪有人这个时候睡觉的。”慢慢坐起来,按了按额角,“就是闭目养神。”

  良辰看着他的动作,这才觉得熟悉。这段时间,他似乎常常会揉太阳xué和眉心,可她却一直以为他只是累。

  她眼神一沉,把面端给他,温声说:“饿不饿?”

  他接过来,深深地看了她两眼,才微微挑起唇角,说:“你这样子,我很不习惯。”

  她咦了一声,“什么样子?”

  不是和平时一样么,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凌亦风却已低下头去,热气扑上来,挡住了眼底的qíng绪。

  吃完了饭,他才好像是真的困了,虽然硬拖着良辰也上chuáng来一起躺着说话,可是不到半小时,就逐渐沉沉地睡了过去。

  良辰轻手轻脚替他掖被子的时候,才猛地发觉,自己或许真和平常不一样了。从前,甚至就在几个小时前,她也不会像此刻这般小心翼翼地去关心他。

  好像就是那么突然的,因为一个变故,整个心态就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她还没发现之前,他却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

  趁着凌亦风睡觉的时候,她独自在窗边坐了一会儿。

  就在刚才,在chuáng上她问他,究竟手术的成功机率有多大。

  ——40%,当这个数字从他嘴里冒出来时,她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没有想像中低,可却也还没过半。

  比对赌的风险,还要大一些。

  不知从何时起,屋外的雨终于渐渐小了下来,可是光线仍旧昏暗。在这片小区内,各栋别墅之间距离很远,形成开阔的视野,绿化做得极好,纵然在连绵不绝的雨势下,仍旧显得chūn意勃勃。

  这种天气,当然不适合出门,家里又几乎弹尽粮绝,于是良辰打了个电话,报了需要的食物,让超市送货上门。

  送货工到来的时候,凌亦风还没醒,良辰身上没钱,只好去找他的钱包。

  等到从钱包里拿钱的时候,她的手指不期然地微微一停,神色有些恍惚,直到对方站在门口提醒地叫了声:“小姐?”,她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将钞票递出去,说:“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关了门,她顺势靠在门板上,手指滑过,那上面皮质光滑细腻。她慢慢摸到里层,触到稍显硬质的物品,迟疑了一下,抽了出来。

  照片已经明显发旧,边缘甚至微微泛huáng。那上面,极为年轻的自己笑靥如花,目光清澈湛然。

  少女时代的她用熟悉的笑容和神qíng,在这一刻将往事统统拎了出来,又摆到了她的面前。

  那时候的事,当然历历在目,良辰不禁微笑,翻到背面去看。

  那上面,还有她的字迹,原来很清晰的,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也难免模糊老旧起来。

  ——我的良辰。

  她写的,正是这四个字。

  可是,当她的眼神落下来,却陡然怔住。

  在那四个清秀小巧的字后面,有很大的一个问号,随意用红笔划的,力道却像很大一般,触目惊心。

  当然,那颜色也不复鲜艳,黯淡得一看便知是早已印上去的。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虽是陈年旧事,虽然如今早就覆水重收,可眼前仿佛还能看见凌亦风唇角边qiáng烈反问自嘲的冷冷笑意。

  混乱不堪。

  她摇摇头。今天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当年一念之间的错误选择。

  恰恰在这时,“啪”地轻微一响,霎时间灯火通明。

  凌亦风站在楼梯口,头发微乱,之前略微疲惫苍白的脸色倒像恢复了不少气色,隔着几米的距离,眉目一如既往的清俊。

  他瞟见她手中的钱包和照片,却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大袋食物:“买了这么多菜?晚上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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