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寄流年_晴空蓝兮【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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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喻还想反驳,南母却直接挂断了电话。

  南喻放下手机转过身,就见安安正趴在一旁的茶几边用iPad看动画片,一张小脸微微低垂着,浓密的眼睫半覆下来,显得安静又乖巧。他看得津津有味,十分入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有粉嫩柔软的小嘴唇微微嘟着,不时动一动,好像在跟着动画片里的角色们念台词。

  这个孩子长得太漂亮,虽然只有四岁,但仍能看得出来,他的眉眼和神韵与以前的南谨尤其相像。

  但这只是南喻一个人的看法。

  因为在她曾经这样夸奖安安的时候,南谨却只是笑笑。那个笑容很轻,浮在嘴角,似乎带着一种淡淡的讥嘲,然后便一闪而逝。

  “他长得可不像我。”这样说的同时,南谨的目光从安安那张小小的俊脸上扫过,很快就平淡地移开了。

  有时候南喻都忍不住怀疑,姐姐其实并不太爱这个孩子。与别的母亲不同,姐姐南谨对亲生儿子的关注度几乎少得可怜。

  南谨的工作时间不规律,忙起来经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加班更是家常便饭。她既不能时常陪在安安身边,也很少打电话或发短信回来关心安安的生活起居。

  当年她那样辛苦地怀孕,生孩子的时候还难产大出血,差一点儿丢掉xing命。原本南喻以为,对这样艰难、拼尽全力换回的孩子,她应该视若珍宝才对。

  可事实恰恰相反。

  安安出生的时候,南喻正在做暑期实习,当时连忙向单位领导请了假,匆匆赶回老家医院探望姐姐和小外甥。孩子长得玉雪可爱,那样小小的一团,抱在手里总让人禁不住心生怜爱。然而南喻却发现,姐姐极少主动抱孩子。

  自从安安生下来,多半时间都是南母在照顾,而南谨刚休完产假便返回工作岗位,似乎半点都不留恋与孩子相处的时光。

  其实,南喻隐约能猜到原因。

  安安没有父亲。出生证明上空出了一栏,而那里原本该填上的那个名字,也是南喻私底下打听来的。

  她在安安出生后不久,曾偷偷去问林锐生。

  “锐生哥,”她当时拉住林锐生的手臂,一副不问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你跟我姐青梅竹马,以前又都是同事,从小到大你俩关系最好了,能不能透露一下,安安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

  林锐生一开始还守口如瓶,结果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她甚至还威胁他,说:“如果你不肯告诉我,我就去跟我姐说,你一直暗恋她,暗恋了十几年!直到现在还在等着她!”

  林锐生深知这小丫头的脾气,还真怕她跑去南谨那里瞎说,最后实在拗不过,只好简单地说了个名字,然后无奈地叹气:“我能说的就这么多,有本事你自己去查吧。”

  南喻当然去查了。

  只是她没想到,她将那个陌生的男人名字输入电脑,竟然一无所获。她也辗转托了一些人在打听,却还是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南喻一度怀疑,要么是林锐生胡编了个名字骗了她,要么就是那个男人实在太神秘,远不是普通人用普通手段能搜索到的。

  她带着满腔好奇,毕业后因为某些机缘巧合也来到沂市工作,却始终没有找到关于那个男人的半点讯息。一晃两三年过去,漫长的时间才终于令她将这件事渐渐地淡忘了。

  南母在周末如期抵达,住了两天后,将安安带回老家,临走时不忘jiāo代:“告诉你姐,她儿子我带走了,让她有空多回家看看。”又忍不住摸摸安安的小脑袋,叹气道:“唉,这么小的孩子,她也忍心扔下不理……早知如此,当初何必硬要……”

  南喻匆忙出声打断:“妈!”安安人小鬼大,这番话也不知听进去多少,此刻果然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外婆和小姨,小嘴微微一扁,仿佛委屈又可怜地问:“妈妈是不是不要安安了?”

  软糯的声音令南母一颗心都揪起来,连忙抱住孩子亲了亲,笑道:“安安这么可爱又听话,妈妈才不舍得不要你呢!”

  南母走后,南喻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公司已经批了年假,可是如今不用带安安了,一时之间竟无处可去。

  南喻索xing就在家里休整了几天,闲时就看书或上网,偶尔傍晚出门去附近的商场,挑一部正在上映的电影,消磨晚上的时光。

  叶非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坐在放映厅里,大银幕上的广告刚刚结束,全场灯光倏地暗下来。她还来不及将手机调成无声,叮叮当当的来电音乐就这样响起来,幸好电影还未正式开始,陆续还有迟到的观众猫着腰进场,周围还不算太安静。

  但南喻还是迅速走到门外去接。

  电话刚刚接通,就听叶非笑着问:“在gān吗呢?”

  这个男人有一副gān净清慡的嗓音,仿佛chūn天午后的阳光,gān燥又温暖。

  南喻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是在一档深夜电台的美食节目中。那天她刚加完班,地铁已经停运了,只好打车回家。从CBD(中央核心区)回到她所住的老城区,车程不算太近。她原本都已经昏昏yù睡了,结果却被叶非介绍的一碗牛ròu粉勾起了馋虫。

  大约是真饿了,她临时指挥司机改变路线,直奔电台节目中介绍的那家小店而去。

  结果,托叶非的福,她在门面巴掌大的店里,吃到了有生以来最美味的牛ròu粉。

  直到很久以后,南喻见到了叶非真人,让她十分震惊的是,她完全没有想到一个成天吃吃喝喝,且对食物有诸多讲究挑剔的男人,竟然不是肥头大耳,反而长得相当好看。

  听说她在看电影,叶非直接提议:“电影结束后,我带你去吃消夜。”

  “吃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两个小时后,叶非的银色轿跑车果然就停在影城的地下停车场里。

  南喻上车后,还是忍不住问:“你又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美食?”语气中有毫不掩饰的期待。

  这大半年的时间,叶非总喜欢带着她走街串巷,找各种各样好吃又新鲜的玩意儿,大大满足了她的口福,也把她的口味养刁了。

  车子在出口处停下缴费,叶非转过脸来瞧她一眼,不由得好笑:“你这副表qíng和眼神,像是饿了好几天了。”

  “我晚上真没吃饭。”她拖长了音调,样子看上去楚楚可怜。

  “怎么?减肥?”他一只手伸出车窗,去接找回的零钱和发票,同时似乎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她一眼,“你太瘦了。”

  南喻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江南一带的女孩子多半纤细柔弱,她刚认识叶非的时候,体重比现在还轻,如今涨上去的那几斤,还都是叶非的功劳。

  今晚消夜的地点是在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看上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两天又一直下雨,视线不太好,最后车子开过一段不算平坦的小路,南喻几乎怀疑自己要被拐卖了。

  叶非却笑着说:“就你?还没到一百斤吧?卖不了几个钱。”他将车停好,熟门熟路地领她进去。

  原来看似简朴的院落后面竟别有dòng天,园林式的建筑占地面积极大,简直奢侈得要命。小桥流水,假山林立,一路回廊蜿蜒曲折,疏疏落落的jīng致宫灯映在飘摇的风雨之中,一瞬间竟令人生出穿越时空的错觉。

  南喻初入社会不过两三年,从未见过这样的手笔和品位,看得几乎呆了,头一回显出有些怔怔的样子。她就这么跟在叶非身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绕了多少道弯,仿佛走入迷宫似的,最后终于迷迷糊糊地进了包厢。

  似乎是为了与这样的环境相匹配,就连服务生的声音都是温婉细腻的,细听之下倒有些像江南口音。穿着改良旗袍的年轻女子轻声细语地替他们点好了菜,又去一旁净手烹茶。

  南喻默默打量那服务生良久,才叹道:“这么好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叶非看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倒是懂得欣赏,也知道这地方好。”

  “当然。”她接过茶杯,袅袅香气在指间萦绕,细细品一口,却一时分辨不出是什么茶叶。

  “这老板是哪里人?”她随口问。

  叶非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反正不是你们江南人士。”

  南喻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些什么?”

  叶非这回却只是笑,也不答她,过了一会儿才问:“最近忙吗?”

  “何止是忙,前一阵简直快要累坏了。”

  她的声音细柔轻软,明明只是抱怨,听起来倒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服务生抿嘴一笑,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叶非接到某杂志社编辑打来的约稿电话,边谈边踱出门去,许久都没回来。

  这里一切都好,就是上菜速度太慢,南喻独自坐在包厢里觉得无聊,便也走了出去。

  她只是想在门口随便逛逛,所以连包都没拿,手机也搁在餐桌上,结果没想到,这栋园林式的会所结构十分复杂,景物布置又极其jīng美,九曲回廊上的宫灯,映得园中林艺影影绰绰,外头雨势未停,落在层叠的山石和廊檐上,激出一片窸窣的轻响。

  仿佛是行走在梦境之中。

  这样jīng雅幽静的景色,与外头繁华喧闹灯红酒绿的沂市丝毫沾不上边,倒有一种深夜重回江南的错觉。

  南喻兴致渐浓,索xing沿着安静的长廊越走越远,也不知到底绕了几道弯,偶尔会碰上脚步轻缓的服务生,对方也只不过侧身对她微微点头,并没人询问或阻拦她。

  她这才发现,园内各个包厢的布置也十分巧妙。隔着亮灯的窗棂,可以隐约看见里头人影晃动,但都只是极为模糊的剪影。而且每个包厢之间相距很远,互不打扰,甚至各自门前都有青石台阶,连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路蜿蜒延伸至园林深处。

  也不知这里究竟有多少个房间,能容纳多少客人,但这样的布局无疑是极尽奢侈的。

  南喻回头望了望,自己的那间包厢早已隐没在浓黑的夜色和山石树影之后了。其实她向来不太认路,又怕叶非回来找不到她,于是不敢再贸然往前走。可就在她打算沿着原路返回的时候,无意间瞥见斜前方不远处有一座亮着光的亭子。

  就着灯光,依稀可见石桥流水,而那座亭子就遥遥地立在水中央。

  南喻心头一动,不禁想起小时候老家附近也有一座古旧的宅子,听说是明末清初的一位商贾遗留下的庭院,后来辗转收归为政府所有,就作为古迹保留了下来,但宅子常年大门紧闭,虽然无人看守,门口却挂着“闲人免入”的牌子,不许人进去参观。于是,那附近住着的半大的孩子们就另辟蹊径,趁着晚上人烟稀少,一个个翻墙进去玩耍。大家默契地保守着这个秘密,把那座修建jīng巧的宅院当作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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