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布满浓密的云,被风chuī着缓缓流动。没有月光,沿街的路灯却都已经亮起来,宛如绽放华彩的明珠,连成一串向远处蜿蜒延伸。
杨子健有点感叹:“每次回来都不想走,始终还是觉得家乡好。”
“觉得故乡的月亮比国外圆?”南谨打趣道。
杨子健也配合着抬起头看了看:“可惜今天没有月亮。不如这样吧,中秋节那天我约你一起赏月,看看是不是这里的月亮最圆。”
“中秋节你还没走吗?”
“没有,特意等到过完节再回美国。”
“可惜我没见过纽约的月亮,没法帮你对比。”南谨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
“我有照片,给你看看。”
杨子健真的拿出手机,调出照片给她看,是他在帝国大厦上拍的。“这是我第一次在国外过中秋节。约了几个华人同学一起,排了很久的队,在上面赏完月,又去唐人街买月饼吃。从小到大我都不爱吃甜食,只有那一次,我觉得月饼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南谨把手机还给他:“想不到你还挺多愁善感的。”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杨子健笑起来,仿佛有点不好意思,“人在异乡,感qíng难免脆弱。你也不是沂市人吧?怎么样,在这里生活还习惯吗?”
“我在沂市很多年了,早把这里当成第二故乡。”南谨沿着行人道慢慢走,身侧是滚滚车流,暗夜里流光涌动,装点着这美丽繁华的城市。
其实这个城市对她而言,又岂止是第二故乡这么简单?这里几乎改变了她的整个人生。
街边的店铺橱窗透出明亮的灯光,照在她若有所思的侧脸上。
杨子健看着她问:“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改天再约你吃饭。”
南谨很感激他的体贴,他应该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了,却没有点破。
她婉拒:“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杨子健没有再坚持,只是陪她走到一个等计程车的地方,然后挥手告别。
南谨心里知道,这是一个好男人,或许将来还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只可惜没有缘分。
她和这个风趣体贴的男人没有缘分。或许从遇见萧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她一生的轨迹。她生下了安安,她不会去找别的男人,也不可能去找别的男人。有时候,恨与爱是一样的,都是深深埋进骨血里,永远忘不掉也抹不去的感qíng。
而她这辈子,只恨过,也只爱过,那么一个人。
傍晚出门的时候,没人问过她要去哪里,但是南谨知道,自己身边一直有萧川的人在暗中保护着,所以今晚的行踪肯定瞒不了他。
沈郁他们已经离开了,用人们打扫完卫生正准备去休息。南谨径直上楼,结果却在走廊上与萧川撞了个正着。
他刚洗完澡,乌黑的短发上还带着水渍,高大修长的身体外面只裹了件黑色浴袍,腰带松垮地系着,整个人看上去既慵懒又随意。
南谨看着那半敞的领口,忽然就想起他喝醉酒的那天晚上,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转开视线说:“麻烦让一让。”
走廊狭长,而他正好堵在她回房的路中间,却似乎并不打算让开。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问:“才回来?”
“对啊。”见他不肯让,她只好绕到旁边,微微侧着身子过去。
萧川还是没有动,就在她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才又开口说:“去约会了?”
虽然明知瞒不住,也根本不打算隐瞒,但他接二连三看似云淡风轻的语调却令南谨莫名恼火起来。
“你这是在审问犯人吗?”她索xing停下来反问。
“有你这么嚣张的犯人吗?”他似乎觉得好笑,微微勾起薄唇,“为什么你总是像只刺猬一样,全身都是尖刺,而且好像只扎我。”
“……幼稚。”她愣了一下,才给出这个评价。这是什么鬼扯的形容?刺猬?真是可笑至极!
“因为你这么晚才回来,我作为这房子的主人,只是关心你一下。你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
“那我谢谢你的关心。”她故意加重了每一个字,听起来只显得更加讽刺,“请问,房子的主人,我现在可以回房洗澡睡觉了吗?”
“本来可以,但现在我希望能和你多聊一会儿。”萧川慢条斯理地说。
她面无表qíng地瞪着他:“聊什么?”
“聊聊你今晚约会的对象。”
她再次愣了愣,然后才不由得冷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想再理他,只觉得今晚这个男人有点反常,竟比喝醉酒的时候更难应付。
况且,杨子健是个善良的好人,她不想将他牵扯进来,所以根本没有聊一聊的必要。
南谨转身yù走,结果手刚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板,身后那人便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
萧川腿长步子大,走路又轻,她根本没有防备,就这么被他跟进房间来。
“你到底想gān吗?”她转身堵在门口,qiáng压着胸口隐隐翻腾的怒火。
“聊天。”萧川回答得很简单。
“你无赖!”
“难道你才知道?”他笑了一下,那双幽深的眼睛里却殊无笑意,“那个男的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索xing装傻,“这关你什么事?”
“因为我不喜欢。”
他看着她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连唇边那一点轻微的笑意都没有了。
南谨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来,慢慢开口:“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她的语气又轻又淡,就连脸上的神qíng也是一样,仿佛带着一丝讥诮,又仿佛觉得荒谬,就这么无所谓地望着他。
她晚上出门时穿着宽松的丝质衬衫和窄脚长裤,上衣领口开得恰到好处,露出一截jīng致漂亮的锁骨。
明明是最简单的装束,并非刻意勾勒身材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却反倒令她美好的曲线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萧川微眯起眼睛,静静地打量她。
如果遮住这张美到嚣张的脸,遮住这副肆无忌惮淡漠的神qíng,他会以为是秦淮回来了,就站在他面前。
除了这张脸,她有太多的地方与秦淮相似,甚至一模一样。
那天晚上他喝醉了,但有些东西并没有忘记。他记得自己吻她的眼睛,记得将她抱进怀里的感觉。
在他第二天醒来之后,甚至有一个极端疯狂的念头瞬间涌入脑中。
他觉得,昨晚他抱着的那个人就是秦淮。
不是谁的替身。
而是真正的秦淮。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站在他面前,用一种漠然的眼神望着他,那双熟悉的眼睛里看不见半点多余的qíng绪。
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某种近乎冲动的yù望,在还不确定她究竟是谁的时候,在还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qíng的时候,却只想拥有她的yù望。
他看着那双倔qiáng冷漠的眼睛,紧抿着薄唇,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
他的动作永远比她的反应更快,所以当南谨意识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被一股力量迫使着向他靠近。
萧川刚洗过澡,黑发濡湿,有水滴在肩头上,晕成一小团一小团清新的痕迹。他的胸前仿佛也还带着微凉的水汽,还有极淡的沐浴露的味道。那是南谨熟悉的味道,他一贯用同一个牌子的东西,几年都没有更换过。
他将她禁锢在怀里,一只手牢牢扣在她脑后,然后低下头开始吻她。
从额头开始,到眼睛,再到鼻梁,温凉的唇每一次落下都极轻极快,快得让她连抗拒的余地都没有。最后,他来到她的嘴唇边,似乎停了两秒,才终于加重了力道吻下去。
南谨整个人都蒙了,仿佛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瞬间炸裂开来。
眼前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耳朵里也是嗡嗡直响,就连四肢的血液都似乎被吸走了,只剩下一具无知觉的冰冷的躯壳。
她被他牢牢扣在怀中。
他在吻她,却并不温柔,而是带着某种近乎bào力的探究。他几乎没用什么技巧,单纯靠着力量撬开了她紧咬的齿关。
就在他准备深入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到他忽然停顿了一下。但又或许只是错觉,因为很快他就继续一路攻城略地。
这个吻里没有爱意,更没有怜惜,他似乎只是想要证明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寻找某样失落已久的东西。
所有熟悉的气息和记忆席卷而来,还带着某种莫名的巨大的痛楚,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迫得她几乎不能呼吸。南谨仿佛呆滞了很久才想起要反抗,于是她开始奋力地扭动和挣扎,明明被他抱得这样紧,她还是妄图脱离他的怀抱。
这个qiáng迫式的深吻到最后逐渐演变成一场撕打。她越是抗拒,他便越是紧紧收住手臂,她揪住他身上的浴袍,嘴里很快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谁咬破了谁的唇舌。
她的嘴唇被封住,只能发出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而萧川的吻十分霸道野蛮,像是gān渴已久的人,终于触碰到了久违的水源,于是他失去了所有理智,只是一味地攫取和掠夺,仿佛永远不会满足,也永远不肯休止。
力量这样悬殊,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最后她终于狠下心,挣开一只手,往他左肋下摸索着按下去。
那是他受伤的地方,她是故意的,摸到纱布还没拆,于是重重加了力道。萧川果然吃痛地低哼一声,退开半步。他低下头看着她,深峻的眼眸中似乎还有恍惚和迷离。却也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瞬,因为他很快就捉住她的双手,将她推向墙边。
墙壁又冷又硬,她整个背脊重重撞在上面,眼泪下意识地就涌出来。他将她的双手反扣住高举过头,一并按在墙上,停下来微微喘息着看她。
她亦喘息着瞪着他。
他的薄唇上有血,她也有,但不知是谁的血,又或许两个人都在流血。而她的眼角还有泪光,是因为背上疼,疼得她浑身都在极轻地颤抖。
萧川伸出手指将唇边的鲜血抹掉,眼睛微微眯起来,眼底混乱的qíngyù逐渐退去,剩下的是刀锋一般锐利的目光。
他一味地看着她,既没有表qíng,也不说话,她只感觉自己在这样的注视下快要无所遁形。
最后他终于开口,沉声问:“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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