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旸忙去翻下面的尸体,对窦一鸣说道:“快来搭把手,我姑奶奶在下面呢。”
他们几个手忙脚乱地刨开尸体。
但刚把那具尸体拖出来,那顶花白的头发掉在地上,露出个难看的瘌痢头来。
裴之旸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我姑奶奶是个秃子?”
窦一鸣拉仵作过来验尸,缓缓回过头,同情又惊讶地看着他。
“裴小公子,你姑奶奶是个带把儿的啊?”
裴家的这出变故,传到衙门里,差点没把众人下巴惊掉。
但裴老太师称病不出,苏雅集只好先审理别的案情。
江郡守一口咬定,当时情况万分危急,他不得不痛下决心,维护治下百姓安宁。
他的官职不低,苏雅集需和知州进一步商议如何查办。
晏瀛洲利落地在那纸空白搜查令上填了江府。
苏雅集喜出望外,当即派人拿着搜查令上门查抄江家。
江夫人和江聪失了主意,江家很快被翻了个底朝天,赃物里不乏有他和啸山虎勾结的罪证。
晏瀛洲从钟二爷那里盗来的账簿和密信也在其中。
姚钰亲自带人清点江家财物,一笔一笔登记在册,把江郡守贪赃枉法的罪名给钉死了。
这回,江郡守百口莫辩,彻底翻不了身了。
不仅如此,姚钰还呈上田吉和赵世德签字画押的供词,把江聪也拖进了烂泥潭里。
江家数十口人都被拘押起来。
唯有江嵩,因他早已和江家脱离关系,又有姚钰作保才逃过一劫。
这桩贪腐案调查得异常顺利。
但晏瀛洲似乎并不满意。
“夫君,”阮思问道,“难道不留佛的案子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
她心有不甘,晏瀛洲何尝不是如此?
“不留佛案牵涉甚广,从先叛王到老太师,再到下属郡守,甚至普通捕头,全都涉案其中。”
晏瀛洲叹气道:“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追究下来,怕会导致朝局动荡不安。”
一桩贪腐案已足够苏雅集平步青云了。
不留佛的案子,现在看似线索全断,他们继续追查下去不知会受到什么阻碍。
阮思不以为然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而且这蚁穴都快把整个林泉郡给蛀空了。”
“夫君,难道朝廷还真的能放任不管?”
晏瀛洲沉默不语。
朝廷要是放手不管倒也无妨,但他担心的是今上故技重施,重演十几年前的悲剧。
见他不说话,阮思闷闷地低下头,用手指绞着腰上系的络子。
“乔乔,”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一笑道,“你可知我为何非要追查不留佛案?”
阮思用力摇了摇头,甩开脑袋上那只手。
晏瀛洲道:“只因此案与先父有关。”
听他提起早亡的父亲,阮思立刻抬起头,紧张地盯着他的脸。
那张脸上神情平静,但眼底似乎涌起阵阵暗流。
“亡父晏牧,”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便是因先叛王案而死的。”
第189章 前路无光,互为明火
阮思从未听他提起关于父母的只言片语。
他把那个秘密在心里埋了很多年。
“乔乔,”晏瀛洲叹道,“若不是你我生死相依,我是不愿将你拉入这个死局的。”
阮思点点头,只是安静地听着。
晏瀛洲沉默良久,低沉的声音终于缓缓响起。
“先父曾是京城六扇门的捕头,他生平办的最后一件事,是缉拿天牢走失的犯人归案。”
“那个犯人便是……”
断肠人。
那个名字,不必他说,阮思也能立刻答出来。
但晏瀛洲垂下眼睑,说出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宋衍之。”
“宋、宋衍之,”阮思愣道,“那是什么人?”
晏瀛洲低头盯着他的鞋尖,脸上竟出现一丝近似逃避的痛苦神情。
“夫君,”阮思看出他的异样,赶紧宽慰他道,“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她不在乎永远错过晏瀛洲心里的秘密。
她不想看到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落寞的神情。
晏瀛洲微微眯起眼,抬头看着她道:“乔乔,我要是把真相告诉你,就会将你拉上一条绝路。”
他犹豫了片刻,低声道:“这条路,你可以不跟我走的。”
阮思一把抓住他的手,感到他的指尖冰冷。
“晏瀛洲!”
她有点生气了。
“我以为我舍命保护你,你不顾性命来救我,我们之间远不必如此生分的。”
“还是说,你非要与我分出个你我?”
晏瀛洲摇头道:“知道的越多,你反而会越危险。”
“而且,”他的眉心皱起浅浅的川字,“一旦踏上那条路,就是和当今朝廷为敌。”
这样的路,是无法回头的。
阮思被气得笑了出来。
“晏瀛洲,你要当土匪,我就操起刀子跟你走。”
“你要归隐田园,我就换了荆钗布裙,随你去过粗茶淡饭的清贫日子。”
“你要想进京博取功勋,我就收拾家当陪你去,什么风云诡谲,什么大风大浪,我陪你一起去闯。”
她紧紧握住他的指尖,将她的温暖徐徐传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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