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没好气地说:“狗屁的‘鱼传尺素’,她还不得把我肚子剖开?”
骂归骂,他依然两头跑,替两人传了三年的书信。
裴夫人虽然知道,但也没有横加阻拦。
裴之旸以为,等他考中进士那天,他父母一定会如约让他迎娶洪绫。
但面对他的要求时,裴尚书支支吾吾,不肯表态。
裴夫人只说,如今他功名在身,婚事更是不能马虎,免得仕途受阻,抱憾终身。
“娘,我不在乎什么仕途,我只想堂堂正正地娶阿绫进门。”
他这几年对那个商贾之女念念不忘。
裴夫人皱眉道:“你若是真心喜欢她,等宁小姐过门后,你纳她当个体面的姨娘就是了。”
洪绫的出身和修养,根本入不得裴夫人的眼。
她最多只能给裴之旸当个玩物养在后院。
即便如此,裴夫人还担心她野性难驯,什么时候伸爪子伤了她的宝贝儿子。
要是让洪绫以正室的身份出席任何重要场合,那裴府在京城勋贵圈子里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裴夫人脸色发青,愈加觉得洪绫哪怕站着坐着,甚至喘口气都是错。
她最大的让步,就是让洪绫给裴之旸当侍妾。
裴之旸却根本不把她的退让放在眼里。
“娘,我们不是说好,只要我考上进士,就重新考虑我和宁小姐的婚事么?”
裴夫人道:“对,我们替你想过了,宁氏才是良配。”
裴之旸失望透顶,诘问道:“除了家世,除了都不满意这门婚事,我和她还有哪里般配?”
“宁烟烟不是要投湖自尽么?”
他哈哈笑道:“我还往自己肚子上捅过一刀呢,娘,您都忘了吗?”
若不是当年他以性命相逼,裴夫人早已将洪绫逐出京城。
但时至今日,洪绫的存在已让裴夫人无法容忍。
“之旸,”她意味深长地说,“你要是自寻短见,我便送你那位洪姑娘,与你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她有的是办法让洪绫无声无息的消失。
看着母亲冷酷的笑容,裴之旸愣了一愣,好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
慈母在他面前百般温柔体贴,而今却活脱脱变了一个人。
虽然裴夫人仍然面带得体的微笑,但她说出来的话却带了倒刺,勾得裴之旸心肝脾肺都血淋淋的。
“你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裴府给你的。”
“出了裴府的大门,你以为你和旁人又有什么区别,你如何护得了你的洪姑娘周全?”
她用一种格外陌生的口吻,施施然笑道:“她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裴家暂且准她活着。”
裴之旸咬紧牙关,双手用力攥成拳。
但他依然无法克制身体的颤抖。
裴夫人抬起手腕,像哄小孩子一般,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儿啊,她能在京城待多久,命还有多长,全凭你决定。”
“娘?”
“你不见她,她便能安安生生地开她的客栈,过几年兴许还能嫁人生子,安稳度日。”
“你要是去见了她,她明日就会被卖到乡下的窑子里,你只管一间窑子一间窑子的,顺着去找她吧。”
说这番话的时候,裴夫人慈爱地为他捋起一缕垂落在耳畔的发丝。
裴之旸只觉得他好似被毒蛇的红信舔了一口。
“记住娘的话,你好自为之吧。”
这几日,晏瀛洲赴刑部大狱上任,阮思带着囡囡住在客栈。
虽然裴之旸一直没来过,但他们都缄口不提,洪绫也整天乐呵呵的,好像浑然不在意。
阮思原想找沈浮打听一下,但沈浮被请进宫给嫔妃画像去了。
很快,表面平静的生活被一张帖子打破了。
宁福亲自来给阮思送帖子,说是大夫人想请晏少奶奶带孩子去府里赏花。
上次宁烟烟投湖自尽,在宁家上百口人面前做足了戏。
她仍然是裴之旸名义上的未婚妻。
裴之旸和洪绫,还有宁烟烟,三人之间这种胶着的状态,让阮思一个外人都觉得难受。
为了洪绫,阮思决意赴约,去宁家会一会这个表妹。
宁府派了马车过来接她,她抱着囡囡,携银瓶儿上了马车。
马车驶得四平八稳,囡囡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银瓶儿接过孩子,有些担心地问道:“小姐,眼下不知宁府是何居心,带孩子过去会不会……”
“这次不去,下次他们定然会以别的手段来要挟。”
现在,所有人都看到她们坐进了宁府的马车,以客人的身份进了平西侯府的门。
宁府哪怕别有用心,也不会贸然强留她们。
晏瀛洲要做的事凶险万分,平西侯府又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要是她一直躲在晏瀛洲身后,他们就会始终处于被动。
阮思心事重重地揉着眉心,低头看了一眼孩子熟睡的脸庞。
“进了侯府后,”阮思低声道,“你寸步不离地跟着囡囡,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范围。”
银瓶儿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马车很快驶进城北,在平西侯府后门停下了。
阮思被引到花园去见周氏。
花园里百花馥郁,草木葱茏,周氏携几个贵妇人正在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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