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中央的舞台,除了面对观众的一面没有人,其他的围坐成了半圈艺人。这些艺人有唱评弹的、唱大鼓的、演奏乐器的、说戏谑笑话的、耍小型杂技的、说书的等等等等。若是客人想要看什么节目,那就要出钱去点。
这有点像是在连翘小时候曾经流行过的点播台,大家都可以看,但是想要指定看哪一个,那就要花钱了。
顺风茶舍是嘉定有数的大茶舍了,能在这里表演的艺人也都是有水平的。看那说书艺人一亮相就知道了,恐怕是个技艺不错的。
这时候连翘和张贵子的茶、点心都上上来了,两人好整以暇,舒缓了身子只等着享受娱乐——连翘也很投入呢。相比起如今很流行的戏曲,还是说书比较对她的胃口,这种艺术形式对一个现代人相对友好。
一声惊堂木拍过,等到茶馆里悉悉索索说话声音小了一些。这说书艺人才道了一首开场诗,然后道:“诸位君子,今日要说的这一回故事却是不知哪年哪月哪朝哪代——原就是一出鬼话,敷衍一场狐仙鬼怪之悲喜!”
听到这里连翘还没有多想,直到听到熟悉的内容,差点没呛到自己。
这说的不是别的故事,而是新近才发表的《药庐琐记》的第二篇《有狐》。这才几天啊,就这么红了吗?不止有茶客愿意花钱听,更是有说书先生已经练习过评书版了!
要知道小说普通的版本和评书版虽然接近,但其实还是有微妙的区别的。若是让说书艺人去说,那就更难了。没有经过一定的设计和练习,那就是读书而不是评书,人家是有自己的技术要求的!
现在听说书艺人娓娓道来,虽然多少能听出其中仓促的痕迹,比不上一些老故事经过无数次的打磨改进,已经找到了最适宜的说书方法。但是能感受到,这是已经经过认真处理的,绝不是随便上台来的。
想想《有狐》发表的时间,连翘忍不住道:“这可真是厉害了,故事一出来就开始改成评书了罢?”
一般来说一个故事只有确定真的很受欢迎,说书艺人才会将其改编成为评书。不然辛辛苦苦修改,最后却是一个没有市场价值的作品,那显然是不划算的。而《有狐》还没有经过市场检验,这些说书艺人就开始做工作了,确实当的起连翘一句‘厉害’。
或许有吃瓜群众可以在《有狐》发表之前就拍拍胸脯保证,这是乔琏先生的小说,那还有错?然后一顿风光吹嘘。
但是换成是这些说书艺人就没那么简单了,他们做出判断并不是空口白话就完了,人家是要认认真真付出心血的。这种情况下的判断,可不是普通吃瓜群众那样,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做出。
隔了一扇屏风,旁边隔间的茶客似乎听到了连翘的惊讶,捂着嘴笑了起来。
隔出隔间的屏风虽然是屏风,但并不是遮的严严实实的那种,其实并没有保密性,只有划分空间的作用。那个捂着嘴笑的是个年轻姑娘,转过头来对连翘和张贵子两人点点头:“姑娘恐怕不知道如今乔琏先生多出名呢!”
“乔琏先生的小说这些艺人都是抢着改的,何况这次《药庐琐记》还是志怪小说,更适合茶楼里头表演——说起来新到嘉定的欢喜班说是十五开始要连演《海上归来记》,这可是之前没有过的,也不知道现在还买不买的到戏票...”
志怪小说比较短,一次就能说完。相比起那种具有连贯性的大长篇,确实比较适合茶馆这种‘点播’节目的形式。
女孩子喋喋不休了许久,连翘可以盖章定论,这是一个死忠粉无疑了。现在她的状态就和一个普通现代少女卖安利时差不多,沉浸其中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等到反应过来,才捂住自己通红的脸:“嗳,对不住...打扰你们了。”
张贵子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表情,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连翘则是故作严肃,看向下面说书艺人的舞台。
《有狐》的故事被娓娓道来,说起来小说改评书虽然麻烦,但是相较而言,这其实已经算是最容易改的形式之一了。对比而言,到各种形式的戏曲,那才真真是难为死人了。
此时的戏曲分很多形式,虽然后世存在的种类还没有全部出来,但是也不少了!特别是嘉定邻靠昆山,昆曲可是最主流的戏曲形式之一。占了这个便宜,嘉定,或者说整个苏州的小说在改编成戏曲上都比较常见。
有不少苏州本地挺有名气,在外地却是‘凉凉’的故事,正是借着走南闯北的昆曲戏班子这才为人所熟知。
而一个小说故事从小说到戏曲,这之间的变化甚至比网文小说到电视剧剧本的变化还要大。电视剧剧本需要对原作剧情进行重新安排,该删减的删减,该填充的填充,毕竟影视和小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表现形式,照搬的话很容易就扑街了。
而这些,在小说改戏曲中通通也有。除此之外,改为戏曲另有一大难点,就是台词会变成唱词。
后世的小说都已经很口语化了,变成台词需要修改的地方也不多。但是市井小说要变成戏曲...这其中的难度可就大了。随便找一出戏的唱段都能知道,那是很雅很有才气的,更加接近词啊、曲啊,这种。
一出《有狐》说完,趁着观众叫好,连翘低声对表姐张贵子道:“《海上归来记》改成戏了,这件事我竟不知道,你说好笑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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