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守信现在是豪门大户里的红人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不能来?须知道他们这种大管事往往蹭着府里的好处,比府里的二等主子还强呢!
但是回忆这辈子,豪门大宅里的尔虞我诈、战战兢兢也是真的辛苦,没有一刻是放松的。也就是少年时代在自己家里过的一点儿苦日子,最是想念,那才是真正家庭的温暖。
至于说家里卖了他,他其实并不怨恨。当时他已经十来岁了,穷人孩子早当家,什么不明白呢?那时节家里刚生了三弟弟,孩子又多,爹还病着,能借的亲朋都借遍了,实在是没米下锅了。若是不卖了他,家里是过不下去的。卖了他,那也是给他挣了一条活路。
他始终保留着当初他离家的时候娘给他做的一双新鞋——家里穷,连一件换洗的衣裳都准备不出来。鞋子是用零碎布头做的,这才能得。这双新鞋他舍不得穿,被人牙子带着的路上只装在包袱里,晚上就揣在怀里睡。
后来在魏国公府里讨生活,没错,这种豪门大户里就算是最底层的小厮也能吃白米面这种细粮,衣服也是按季节新做,比家里日子不知道好过多少。
但是这种大户人家做奴仆也苦,倒不是说主人家罚的多厉害,实际上主家并不怎么罚人...人家不会没事儿和个下人较劲,就和普通人没事儿不会和自己家里的猫猫狗狗较劲是一个道理。再者说了,苛待下人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当然了,自己非要作死,犯那种三令五申都不准犯的错误,那就不能怪别人了。
苦的是受管教!
主子是不会过多管他们的,管他们的就是各种仆人头子。小丫头们有大丫头,有管教嬷嬷。他们这些小厮也有小厮头子,有管事,一样一样的。县官不如现管,他在底层的时候都不太能够见到主子,真正掌握他们命运的其实就是其他地位比他高一些的奴仆。
这些人对人才是真的狠,处罚起人来花样也多。最早的日子,他谨小慎微,然而依旧少不了被这些地位高一些的奴仆‘管教’。
等到后来给公子做书童,也算是在主子面前过了眼挂了号了,仆人堆里没有人再‘管教’他。然而这个时候他进了另一个圈子,这个圈子里尔虞我诈——大家都想讨好主子,都想有更高的地位,这就免不了互相倾轧。
连守信大半辈子过来了,对这样的日子越发没有好感,也更加怀念亲情。随着这些年弟弟妹妹渐渐找回来,他打算等到魏国公府分家,公子开府站稳脚跟之后就请求主家拿回奴籍,恢复良民身份,自此之后就平平顺顺过自己的日子。
魏国公府的老公爷今年年初的时候去了,虽说老太太还在,但分家是势必要进行的。无论怎么说,年前必然要分家。连守信服侍的公子虽不是承袭爵位的嫡长子,可也是嫡子,分家肯定也不会吃亏。
连守信只要将分府之后最初的一段比较混乱的日子扶持过来,也就算是功德圆满了。至于说恢复良民身份,魏国公府出名的善待下人,他年纪也大了起来,去求是没有不应的。
而在这之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找到二弟第连守诚。可以想到,要是从魏国公府脱身出去,找人会更加渺茫。所以今年到南边来处理产业的事情,他再三求了主家,也是想查明之前说的二弟第在这边是不是真的。
事情是真的,却没有想到人在十来年前就已经去了,和大妹妹一样,都是英年早逝。让连守信心里稍微慰藉的,一个是连守信能干,从戏班子脱身出来,之后也过上了好日子,不像大妹妹至死也是为人奴婢,死都死的不清不楚。另一个就是好歹留下了一点骨血,是个念想。
上一回来的匆忙,到底没有看到。这一回返程,定是要见到人的。不止要见到人,最好是这一次就能和他一起去京城见见老母亲——也算是一家人团圆了。
进城很顺利,马车入了城就往之前牢记于心的地址走,到了巷子外面才停了下来。
连守信下了马车,小厮,以及后面那车坐的一个小厮也下来了。后面那小厮道:“大爷,这辆车还是进去罢,不然东西也难搬。”
连守信点了头,这车的车夫才让马儿缓缓地进去。
这时候已经是早饭过后的时光了,巷子里也有人来去。见到连守信有认出来,便道:“呀,这不是连家的大伯么!这次来着了,大约四五天前连家的姐儿就从苏州回来了,定能见着。”
上次连守信来,为了取信吴美娘,让她相信自己的来历,弄的非常大张旗鼓。不仅带了几封信件,还请了人作陪,几个是嘉定本地的士绅,还有一个是县太爷的师爷。这样的排场引得巷子里的人来看,于是都知道已经死了的连守诚老家大哥找来了,而且如今混的非常体面!
连守信向这位街坊作揖,这个时候小厮过去拍门,不到一息功夫就有人过来应门。
应门的是冬儿,上一回已经见过连守信了,忙道:“原来是大爷——夫人、小姐,大爷来了!”
说话间马车上的东西陆陆续续搬了下来,露在外面的都是一些绫罗绸缎,至于其他的东西,都拿锦盒装着,眼睛看不到。
没有来嘉定之前连守信也不知道这边是真是假,没有从京城准备什么东西。上回见面之后确定了真假,这次去处理主家事情的时候顺便置办了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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