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妥当,她已经钻进被子里,躺得笔直,并且一副准备目送他离开的样子。
周子衡见状抬腕看了看手表:“你打算让我现在走?”与一侧嘴角微微扬起的弧线形成qiáng烈反差的是他冷淡的声音,于是连带着让舒昀觉得他嘴边的笑容也变得莫名恐怖起来。
“不然呢?”她开始有点佩服自己,不怕死的jīng神简直在今晚发扬到了极致。
他冷冷地看她一眼,她不禁在被子里缩了一下。或许是出于自保的本能,身体并没有jīng神那样顽固,她最终还是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给高大的男人让出更多位置。
周子衡脱了衣服上chuáng来,手臂很自然地伸向她的颈脖下面。她刚想做些举动以示排斥,结果却被牢牢按住,耳边继续响起不冷不热的警告声:“我很困,你最好别乱动打扰我。有话天亮再说!”
她愣了一下,身体便被完全圈住,再想挣扎也不容易了。
枕侧很快传来均匀沉稳的呼吸声。天色仍旧黑暗,舒昀睁大眼睛看着模糊的天花板,许久之后,她清醒地翻了个身,像是蓄谋已久一般,朝着对方结实有力的肩膀狠狠咬下一口。
“……gān嘛?”周子衡仿佛被突然惊醒,声音还有点惺忪,黑暗中摸索到她的脸,隔了一会儿又低低地哄她:“别闹,乖。”他似乎真的困倦极了,说完便又没了声音。他熟睡的样子带着几分稚气,毫无攻击xing,与白天完全不同,就连声音都异乎寻常的柔软。
舒昀不吭气,半晌之后才收回心神,抿了抿残留在嘴唇上的口水,像是连着几天以来终于解气了一般,心满意足地背过身睡过去。
天亮之后,周子衡起chuáng穿衣服,看到镜中自己的肩膀,他指着上面的牙印问:“你昨天晚上发什么疯?”
他的皮肤敏感,那一圈浅色红印尚未完全消褪。
“没什么。”舒昀慵懒地蜷在被窝里,笑嘻嘻地:“突然想咬就咬一口喽。”
周子衡扬了扬眉,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只是从镜中看着她,“我明天要出差,估计年后才能回来。”
“什么时候过年?”舒昀像是这时候才想起来,拿出手机翻看日历,语气微微苦恼:“下周啊……我居然忘了这事了,什么都还没准备呢。”
“看来我们两个人的重点不同。”
“你是重点是什么?”她好奇而又无辜地眨眨眼睛。
“算了。”已经穿戴整齐的男人一边拿起手表扣在手腕上,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我邀请你和我一起去,就当是渡个假,你觉得怎么样?”下周才过年,估计将有十来天不能见面,想到这里,周子衡突然怀疑自己或许会感到寂寞。
可是显然有人并不领他的qíng,也不肯让他如意。
“我可走不开,最近工作安排得满满的。”偏偏回拒的时候看不出半点惋惜之qíng。
周子衡朝舒昀看去一眼,点点头,嘴唇微弯,似乎笑了一下才说:“那么,祝你工作愉快。”
“为什么我感觉你的语气缺少诚意?”
“有吗?”
这回轮到舒昀重重地点头。她趴在chuáng上冲他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怎么?”
周子衡依言走过去,刚弯下腰,她便在他脸上啄了一下,露出小猫一般的笑容,“也祝你出差顺利。”
“多谢。”周子衡道谢,在她听来却依旧毫无诚意。
大门被阖上,舒昀在chuáng上翻滚了两圈才慢悠悠地起来洗漱。
她满意地想,这才是他们之间应有的模式,一切似乎终于又重新回到轨道上了。而那个什么小曼,应该就和周子衡的其他女伴一样,其实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更加没必要为此纠结伤了和气。
至于渡假旅游嘛,她要是有空的话宁可选择跟旅行团一起去,好歹还更加热闹一些。
C市很快便迎来了整个隆冬里最寒冷的一天,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窗户上的雾气似乎已经凝成了冰花,路面cháo湿,即使隔着靴底仍能感受到刺骨寒意。
陈敏之拖着旅行箱站在路边不停地跺脚,她万万没想到今天早上竟会这样倒霉,用了近一刻钟仍旧没能成功坐上出租车。现在的她后悔万分,为什么昨天要婉拒周子衡的提议,不让公司派车接她去机场?
眼看就要迟到了,远处终于有灯光隔着朦胧的雾气向这边忽闪而来,她像看到了救星,迅速抬起快要麻木的手。
结果计程车在她面前停下来,后座的人降下车窗,却结结实实让她吓了一跳。
那人冲她扬了扬下巴,声音中带着几分醒人的笑意:“这么巧?上车。”
“你和大哥一起出差,为什么不让他来接你?”车子重新启动后,周子扬笑眯眯地问。
“周总说他还有别的事要办,我们分头走,到机场再汇合。”
“哦,于是你就这样在路边等了多久?”
“十来分钟。”
“今天天气不好。如果不是我恰巧经过,或许你还会赶不上飞机呢。”
陈敏之在心里低叹一声,眼睛看住膝上的手指,平静地说:“我原本正打算给公司的司机打电话。”
“非工作时间,你也一定要这么拘谨吗?”
“……什么?”她有点诧异,这才不自觉地将目光停留在邻座男人的身上。
这是她上车之后第一次正眼看他,似乎有点不自在,眼神不禁微微闪动了一下。可是尽管如此,她却还是看清了他嘴角边的笑意。
这样寒冷的清晨,他身侧的车窗上蒙挂着一片朦胧的白色雾气。而他正看着她,神qíng中是毫不掩饰的轻快愉悦,衬得那张脸愈加俊美bī人。
她不懂他在高兴什么,愣了片刻便重新移开了目光。
无所适从,她想,为什么每次在他面前,她都只能显得这样无措?
结果,只听见周子扬问:“你在紧张吗?”他似乎很好奇,但声音里分明同样带着笑。
其实有的时候陈敏之会产生某种错觉,总觉得每一次见面,他都喜欢找点理由看看她窘迫的模样。但这似乎又说不过去,他与她根本从无深jiāo,关系也并未好到那种地步。
她抿紧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耸耸肩膀,脸上浮起一个笑容反问道:“不会。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表qíng有没有骗过对方,只见周子扬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看似还算满意的表qíng:“那就好,否则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和我待在一起。每次都是问一句答一句,可我明明并不是你的老板。”他停了停,看着她微笑:“那种感觉很不好。”
“嗯,或许是你和周总长得太像的缘故。”陈敏之无言以对,只好胡乱扯了个借口,然后迅速转移话题:“送我去机场,不耽误你吗?”
“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我只是自己不能开车,又不想用家里的司机,所以提早了一点出门,随便转转。”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摩挲着左腿膝盖。
陈敏之的目光跟过去,但很快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来。直到顺利抵达机场,她婉拒了周子扬下车相送,而后者显然也不打算客套,隔着车窗冲她潇洒地挥了挥手,然后便嘱咐司机驶离送客车道。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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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扬的目的地其实距离机场并不远,同样是在市郊,甚至比起机场的位置更加僻静。
他在墓园门口下了车,没用多久时间便来到周小曼的墓前。白色大理石碑上有逝者的照片,十分年轻的面孔,笑容无比鲜活,眼睛清澈得仿佛会随时漾出水来。
他把准备好的花束摆在石阶前,与另一束稚jú并排放在一起,然后才兀自笑了一下,对着照片说:“每年大哥都比我来得早,也难怪你从小更爱粘着他。”
他在墓地逗留了一会儿才返回,那辆计程车还等在原地,司机师傅见他出来,好心地想要上前搭一把手。路面湿滑,又是在半山上,难免行走不便。周子扬笑着道了声谢,坐进车里说:“我们回市区里转一圈,怎么样?”
“您包的车,您说了算。”司机师傅憨憨地笑着答应。
市区的马路街边已经扬溢着过年前的热闹气氛,繁华地段商业建筑林立,大大小小的商店卖场全都换上新的广告宣传牌吸引顾客。
车子被堵在半路,周子扬才想起来今天恰逢周末,街上全是采办年货的人。他也不急,悠闲地坐在后排,侧头向窗外望出去。
十字路口的红灯特别久,车又多,从东向西行驶的三条车道已经堵了老长一段。司机师傅有点不耐烦,扭开收音机,有几个台似乎收讯不好,从喇叭里传出啦啦杂杂的一阵噪音。
司机很有职业道德,扭头征询客人的意见:“您喜欢听什么节目?”
周子扬不答话。
他仿佛正在出神,眼睛盯着马路边上的某一点,静静地不说话,向来舒展的神qíng却少见地凝结起来。
那里有一个年轻女人,与他的车隔了不足十余米的距离,她刚刚结束了蹲在地上系鞋带的动作,此刻已经直起身体,正迎着他的目光走过来,只不过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正被人注视着。
天空灰蒙蒙的,完全不像上午十点多钟的光景,仿佛有雨雪将至。周子扬伸手再一次抹去玻璃上浮动的雾气,目光随着那个女人的脚步一点一点地移动。
其实他原本注意不到她。
街上行人如织,任何一张面孔都随时会被淹没在拥挤的人群里。他的视线只是随意扫过去,结果偏偏那么多人之中,就只有一个人戴着又黑又大的墨镜。
那个女人穿着宽松的运动套衫,但丝毫掩盖不了其匀称玲珑的身段。出于男xing本能,他下意识地多注意了两眼。结果恰好在这个时候,她的鞋带松开了。
或许是天气环境不适合,又或许是她根本还不习惯戴墨镜,所以在她蹲下之前,似乎仅仅犹豫了一下便摘掉了鼻梁上碍事的物体。
原本百无聊赖的周子扬却突然愣住了。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和喧闹人群,当他第一眼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可是仅仅一眼过后,他便又清醒过来了。那个女人,其实与小曼并不太相像,可是两人眉宇间的某种神韵却又仿佛契合到了极点。与多数行人一样,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qíng,然而周子扬盯着她,竟然感觉到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震惊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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