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商彦那副不正经的模样,终于惹恼了商盛辉。
他年轻时军旅出身,脾气绝对算不上好,只不过到了中年往后,慢慢修身养性,再加上出身书香门第的骆晓君管教着,这才收敛许多。
但到了被点着的时候,发起火来还是不逞多让——
“当初是你自己选的计算机,路都已经一步一步走过来了,现在你说你撂挑子、不干了?商彦,你是不是还当自己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呢!”
商彦眉眼浸着凉意。
他嘴角轻勾起来,漆黑的眸子也抬起。
“我是个五六岁的孩子的时候,难道不是因为商骁做了选择,我就毫无选择地被送出国了么?”
“……”
商盛辉哑然一顿。
旁边商娴也目光微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商彦对家里的心结,归根究底还是要追溯到这里的——
商家有条家规,凡是商家的儿子,事业自由和婚姻自由——只能二者择其一。
到这一代,商家只商骁商彦这两个男丁。在商骁17岁那年选了前者后,还只有五六岁的商彦便提前被决定了大半的人生。
当年他便被商盛辉安排出国,接受最一流的精英启蒙教育,直到提前跳级结束middle school的学业,又在商盛辉的安排下,回国熟悉国情,并继续国内中学学业。
其他孩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里,商彦是毫无童趣可言的,只有不断重复的比许多成人还繁忙的行程规划,和他日益养成的性野不驯的脾气。
商娴有时候也会想,生做人人艳羡的商家的儿子,到底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在这一点上,商盛辉确实偶有愧疚。
也是因为这点愧疚,当初商彦执意要求不在A城就读中学时,他便勉强默许了。
但这点愧疚,显然不足够做让他能放任小儿子“胡作非为”的理由——
“无论如何,三年前是你告诉我,你要走it这条路,”商盛辉沉声,“我可以允许你不影响正途的孩子气,但我决不允许你拿自己前途开玩笑的任性!”
商彦眼底情绪一厉。
“我没有拿自己的前途玩笑,我只是决定不走出国这条路而已——该拿到的荣誉、该得到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少。”
“可你明知道走这条我们为你规划出来的,能替你节省多少精力和时间——时间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尤其对我们而言。”
“它当然是。”
不知被触动了哪一根弦,商彦突然绷紧了肩背,近乎一字一顿地说完前句后,他攥紧了拳,低垂下眼。
“所以,我更不会让它虚度。”
这话低沉微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什么人郑重允诺。
可惜正在气头上的商盛辉并没有听出来,他被商彦绝不配合的态度刺激到恼怒的峰值——
“你是铁了心,放弃这三年规划、绝不出国了?!”
商彦抬头,侧颜清隽,下颌线紧绷出凌厉的弧度。
“没有商量余地。”
“——!”
商盛辉大动肝火,手砰地一下拍在桌面上,棋桌上和棋盒里的棋子都被震了起来。
“好,好好!——你给我滚,现在就滚出商家——永远都别再回来了!”
商彦眼神一凛。
须臾后,他直起身,轻笑了声。
“求之不得。”
说完,他站起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外走。
“站住。”
平静淡定的话声一起。
瞬间拉住了商彦的脚步和身形。
骆晓君开口了。
就在她面前,父子俩吵得天翻地覆,她几乎眉都没皱,还淡定地喝完了两杯茶。
而直到此时,她才目光一抬,不赞同地扫向商盛辉。
商盛辉被盯得心气一虚,火气也顿时消了大半,下意识地张口:“你、你也看到,是你这个儿子要气死我——”
他往小儿子那毅然决然的背影上一望,消下去的火气又起来了,“我宁可没有这样对自己人生都不负责的儿子!”
商彦不示弱地怼了回去。
“我也不需要抢着对我人生负责的父亲。”
“你——”
“够了。”
骆晓君平静的声音插进父子俩的对话中间。
她搁下了手里的茶杯。
“商彦,楼下不是有你几位朋友在等你吗?你先下去吧。”
“……嗯。”
对骆晓君的话,商彦鲜少违逆,此时也不想久留,顺势往外走。
他到门外时,听见骆晓君平静的话声追出来。
“我有话对你说,不许提前离开。不然这家,你就真不要回来了。”
“……”
商彦垂眼,关门。
转身下楼。
如果没有骆晓君的最后一句嘱托,那商彦大概会直接走人。
可母亲发话,他还真没敢开溜,只能按捺着不耐,下到一楼,进入侧厅。
一进门,
“哟,这不是我们商家的小少爷嘛——稀客啊稀客。”
“就是,一年到头不听你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是见不到人,要不要那么神秘!”
“……”
尽是一帮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表亲,还有些世交家里的同龄人,最多在A城读初中那会儿还有过接触,此时商彦一眼扫下来,能叫得出名字的不超过五指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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