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_晴空蓝兮【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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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她还在念小学。

  如今,与不熟的亲戚住在一起,总让她有些不太自在。她的适应能力并不qiáng,可是没有办法,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甚至没人给她一点准备的时间和空间,她就像一只行李,被托运到了海峡对岸。

  所幸学校还不错,老师和蔼同学友善,台湾的女孩子说话时总都带着一股软软糯糯的腔调,像是随时随地都在撒娇,仿佛小时候常吃的那种绵软粘腻的糖果,不由得让人心生亲近和好感。

  她转学来的第一周,就和同桌丁丽珍成了好朋友。

  丁家是在集市上卖gān货的,同承影姑妈家的铺位相距不远,说起来还算是半个同行,大概也正因为这样,两个女孩子才会走得特别近。

  以往每天阿珍都会来叫她一块儿去学校,但是今天阿珍请了病假,于是她吃完早饭就收拾好书包独自出了门。

  从家里去学校需要步行二十分钟,就全当是锻炼身体了。

  她今天值日,所以特意提早出门。姑妈家住的地方偏,路上人烟稀少,偶尔有那么几个上班族拎着手提包和早餐袋行色匆匆,直奔着巴士站的方向而去。

  从家里到学校有一条小路,是捷径,平时阿珍带她走过几次,直接通到学校后门,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往常那条路上清静得很,可就是今天,正当她走到路口的时候,冷不防一条黑色人影从眼前极快速地掠过。而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脚下已是一个趔趄,整个身体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攫住,向着拐弯处的墙角拖过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听见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并正快速地向自己这边bī近。

  “别出声。”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他靠她太近,仿佛气息都尽数拂在颈边。

  她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被困在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里,似乎是墙体转角与杂物之间的一个夹fèng,恰恰只够两个人挤在里面。

  而她想出声也不行了,因为那人的手正牢牢地捂着她的嘴巴。

  bī仄的环境下,她的背紧紧抵在身后那男人的胸前,男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力量节制却又极轻易地就让她一动都动不了。

  很快,外面便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大约来了许多人,可惜说的都是当地方言,她一句都听不懂。

  但语调中的凶狠和戾气,倒是十分容易分辨出来。

  他们藏身的位置很巧妙,恰好是个视觉死角,外头的人找了一圈都没有任何发现,又吵嚷了一阵才渐渐散开。

  可是她身后的人一时之间却没动,而她在这种莫名其妙的遭遇下,反倒慢慢冷静下来,各种感观恢复正常灵巧,便隐约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一种清凉的、仿佛薄荷的味道,浮动着碎冰一般,透出丝丝凛冽。

  同时,还有极淡的……血腥味。

  她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藏身处光线幽暗,她手脚均被巧妙地制住,最后只能稍稍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开自己。

  果然,身后那人读懂了她的意思,压在嘴唇上的手掌松开了一些。她长长深呼吸了两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

  首先对上的,却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漂亮的男人的眼睛,眸色深沉,像无底的幽潭,却又隐隐闪动着锐利的光。

  昏暗之中,她看着他,忽然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头慵懒而又危险的野shòu,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可是那份存在感和压迫感却qiáng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她很快就将注意力移开来,视线落到他微微扬起的唇角上。

  “是你。”低沉的男声从薄唇边逸出来,似乎带着一点笑意。

  她静了两秒,却笑不出来。

  其实早在闻到那阵似曾相识的薄荷气息时,她就大约猜到是他了。

  她和这个陌生而又英俊的男人,并不是第一次相遇。

  但她现在没心思回忆十几天前的片段,早上出门时穿的是白色校服,此刻校服肩头被染上了一块暗红色的污渍。

  是血渍。

  她忽然觉得肩膀微微发凉,是从身体里透出来的凉意。几乎在同一瞬间,她惊恐地朝他直直看过去。

  和初次见面时一样,这男人穿着黑色衬衣,乍看之下倒是看不出任何痕迹。她警惕地稍稍往后退了一点,脚跟抵到堆立在身后的障碍物:“你……”

  “不好意思。”他微微扬眉,表qíng淡得像在描述天气:“弄脏了你的衣服。”

  刚才追来的那群人已经消失得无声无息了,她不知道他和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认为自己应该掺和进来。一大早碰上这种事,除了震惊,她想的更多的则是如何以这副状态走进学校大门。

  两人一前一后从夹fèng中出来,就听见他忽然开口问:“你不是本地人?”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应了他:“不是。”只不过是因为听他的口音也不像是台湾人。

  “还在念书?”

  “……嗯。”她正苦恼如何遮住衣服上那块血渍,心不在焉地告辞:“我要去学校上课了。”

  “恐怕现在还不行。”

  她在他的话音中抬起头,还来不及诧异,他便一把捉住她的手,“我需要你帮个忙。”

  “gān什么?”

  巷子僻静,四周压根没人经过,而他力量控制得真好,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得。

  如今到了亮处,她微仰着视线,终于能够看清楚他的脸色,虽然平静但略微有些发白,仿佛失血过多。

  握住她的那只手,更是温度低凉,覆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可是,一个失血过多的人又怎么还能时刻占据着主导地位?

  她想不通,又有点心慌:“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我的伤口需要有人帮忙处理。”他停下脚步,转过来看她,似笑非笑道:“放心,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她不可思议地瞪着面前这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因为逆着光,他唇边的那点笑意显得微微有些模糊,她疑心是自己眼花了,不然一个伤口正在流血的人怎么还能够如此轻松随意?

  他就这样半qiáng迫式地拖着她,脚步很快地穿过两条街,最后停在一家私人诊所门前。

  这条路上多是各式各样小小的店铺,营业时间都还没到,因此显得分外冷清。他探手到门fèng下,居然摸出一把钥匙,堂而皇之地开了门。

  进屋之后,他顺手打开屋里所有的灯光,又很谨慎地将大门重新锁上。她一边揉着被捏疼的手腕,一边皱起眉头:“你认识这里的主人?”倘若不认识,这种不请自入的行径算不算犯罪?

  他却仿佛没听见,只是径直走到靠墙的一面玻璃立柜前,从里面拿出一只黑色的医药箱放在工作台上,才转头看她:“你过来。”

  明明是需要她帮助,可是语气却更像是在吩咐下人。不过看他这样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倒是打消了她之前的那点疑虑。

  她还在原地迟疑,他已经动手脱下衬衫。

  没有了衣物的遮掩,男人赤luǒ着上身立在明亮的灯光下,可以看见结实匀称的肌理线条,以及裹住胸膛的早已被血浸透了的纱布。

  “帮我拆下来。”他说。

  她看得目瞪口呆,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接过他递来的剪刀。

  冰凉细长的手术剪搁在手里,似乎连带着让心都跟着往下微微一沉。

  在过去的十六年里,她从没做过这种事,其实就连看上一眼都觉得可怕。鲜血随着他的动作,仍旧在不停地往外渗,直到她解开一圈又一圈湿润粘腻的纱布,才看清楚伤口的样子。

  他的伤在右侧前胸的位置,由上到下斜在那儿,足足有十几公分,两侧的皮ròu向外翻开,狰狞地浸在暗红色的鲜血里。似乎是刀伤,单凭想像就觉得疼入骨髓。可他的反应却令她震惊,除了微微皱眉之外,那张英俊的脸上表qíng淡定得几乎不像是当事人。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一个成年男xing的身体,更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qíng。她本能地想要转移注意力,可视线却像被胶住一样,木然地定格在那道恐怖的伤口上。卷着纱布的手禁不住地轻轻颤抖,她用整齐雪白的牙齿狠命地咬住嘴唇,就连脸孔都不自觉地泛白了。

  最后还是在他的指导下,一步一步地完成了整个重新上药并包扎的过程。

  她的动作既蹩脚又生疏,完成之后自己竟也冒了一身的虚汗。

  而他低下头,似乎是饶有兴趣地检阅了一番她的“成果”,才开口说:“多谢。”

  “不客气。”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qiáng迫自己找回正常声音,可是气息仍旧不稳,手也依旧在抖,只好十指jiāo握垂在身前,qiáng自镇定下来,问:“我可以走了吗?”

  其实她现在的样子也十分láng狈,校服上沾染的血渍gān涸凝固成一块不大不小的褐斑,印在雪白的棉布料子上,格外显眼,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了。而细碎的刘海因为汗水贴在额前,脸色苍白双眼失神,活生生一副蓬头垢面的形象。

  他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幽深的目光仿佛是在审视着什么,片刻之后才回身拾起衬衣穿上,面朝着她一边扣扣子一边说:“我送你。”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用了。”抬眼见到他微微眯起的眼角,又不得不轻咳一声解释:“你受了伤需要休息,我自己回家换衣服就行了。”

  这个理由真是烂,好像她有多么关心他似的。但其实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神秘而又危险的气息,直觉告诉她不应该和他靠得太近。

  幸好他也没有再坚持,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再次道了谢:“好,今天多谢你。” 语气温和有礼,简直就是个谦谦君子,让人无法将他与身上那道狰狞的刀伤联系在一起。

  而她则如同获了特赦令,这一回就连客气一下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想着尽快摆脱这场莫名奇妙的遭遇。

  结果她刚刚走到门边,却听见身后又传来清冽平淡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她应声回过头,男人修长的身体闲闲地靠在桌边,漆黑幽深的眼睛里仿佛带着一丝兴味,慢悠悠地自我介绍道:“沈池。”

  这样一来,她反倒不好拒绝了,可是又不擅长撒谎,迟疑片刻只好如实说:“晏承影。”

  “晏承影。”他低声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才笑了笑:“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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