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娇纵_兜兜麽【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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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晋颔首道:“依公主看,如何是好?”

  云意一派轻松,“说来说去,二爷还是缺一个能在王爷身边胡说八道的人。我记得玄宗爷身边就曾有个厉害道士,能呼风唤雨掐算天命,不过后来让我父皇给削了脑袋。当年就是他一句话,害得我父皇险些丢了太子之位。”

  陆晋闻言眼光一亮,剩下的什么都不必说,一切自明心底。又不得不佩服云意,她看人猜心,天下少有。

  过后警醒,与她相处越久,便越容易深陷,蒙住双眼让人牵着鼻子绕着菜市口走上一遭,千刀万剐了,回头还不自知。

  “外面局势如何?公主不想知道?”

  云意撑着下颌,笑意盈盈,“我有二爷护着,担心那些做什么?再说了,二爷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跟我说,着急顶什么用呢?”

  她双瞳似琉璃珠一般清澈透亮,多看一眼,不自觉便被推进梦里,以为她天真纯善不谙世事,无需诸多防备。继而陆晋思虑不周,说出了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一句话,“江北有了荣王的消息,现如今西北、江北、南京各自为阵,朝廷想要再统江山,只怕难如登天。”

  云意在桌下攥紧了拳头,极力压制自己心中不断涌现的兴奋与激动,她的哥哥还活着,是因为她吗?是因为德安德宝不rǔ使命顺利将他送出京城?

  哥哥活着,她便还有一线生机。

  为qíng也好,为利也罢,外公与哥哥必会遣人搜寻。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应付对面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的陆晋。于是举起茶杯,与陆晋隔空对饮,柔声道:“qíng势复杂二爷才有时间徐徐图之,不见得是坏事。”

  “于你呢?”他眉心微蹙,紧紧锁住她一举一动。

  “自然是好的,哥哥活着,我心中自然多一分想念,从前那些个不要命的事qíng,再也不做了。”她的回答近乎完美。

  陆晋略略点头,“如此便好。”

  她偷偷蹭一蹭掌心,紧张得全是汗。

  ☆、第33章 出征

  第三十三章出征

  天未亮就需启程,寅正,整个宅邸被灯火托举成一颗明珠。

  陆晋肩上甲胄沉重,有寒光冽冽,比窗外被烛光照亮的夜更多一分深沉肃杀。他发髻高悬,长刀在侧,越发显得英挺过人。

  云意鲜少在这个时辰起身,但今次清醒异常。陆晋即将出行征战沙场,而她还有最后一场仗,最要紧也最可怕。她面对陆晋,不知为何,始终无法做到从容自如。

  也许是源于心不静,万物都似夏夜躁动。

  月亮在门前露出半片影,此夜静谧无声,却又危机四伏。他就在她身前半步距离,高壮颀长的身躯挡住她所有视线,她幻化成大树旁细弱娇柔的藤蔓,仿佛唯有依着他才有生存之望。

  他捧起她的脸,双手握住她脖颈两侧,大拇指来回抚弄着她嫣红柔软的唇。他的视线低垂,她的面庞向上,一个掠夺,一个奉献,姿态与心态全然清晰明了。

  他看着她的眼,仿佛要透过漆黑水亮的瞳仁,一并看进她心里去。言语也是热的,是占有的狂热,“此一役杀北王于秋梁,下一回入京城剿杀李得胜,你说过的话要记牢,爷耐xing不好,等不起。”

  “我骗谁也不敢偏二爷呀,即便是谎话,二爷也能将它做实,不是么?”她由衷佩服自己,在这样bī问审视的目光下,还能换出一张毫无破绽的脸,与他谈笑之中将谜底揭穿。

  他是几时开始在她面前自称“爷”的?

  大约是自太原起,一切尽在掌控之中,qíng态变化,心也跟着起了波澜。

  他终于满意,在她唇上小啄一口,算是额外奖赏。他眼中渐生迷蒙,透出一股对眼前少女的迷恋,兴许暂且可称之为迷恋。

  禁不住婆妈起来,叮嘱她,“乖乖等着,等爷回来,该有的体面总会有。”

  她过了头一关,而后便放松起来,笑一笑调侃道:“难不成二爷还要八抬大轿娶我过门?那我可一两银子陪嫁都没有。”

  “爷只要你——”

  “程姑娘也不要啦?”她说这话时眨着眼睛带着笑,小狐狸似的灵动又可爱。

  他捏一捏她腮边ròu,紧绷的qíng绪终于松懈,“这就醋上了?”

  她便笑盈盈望住他,眼瞳里藏着秋水藏着chūn光,美如诗画,却又一个字不说,等他体味。

  他一时心痒难耐,但苦于出行在即,最终只能忍下,“乖乖的,多吃点,等着爷。”

  云意笑,“保证吃成个胖姑娘。”

  他放开她,不再留恋于儿女qíng,走得又快又急。

  云意只送他到外院照壁下,听凭他披星挂月,奔赴远方。

  她滞留在此,四方四正一座院,墙不算高,宅不算大,却已经足够锁住一个俗事不知的顾云意。

  大约是站得久了,连红杏也忍不住上前,问说:“夫人,夜里风凉,当心身子。”

  不想云意一改往日和善,回过头来目光凛冽,吓得红杏以为她半夜撞邪。

  “哪来的夫人?”

  红杏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片刻功夫,她又换了面孔,笑笑说:“你扶我回房去吧,这个时辰闹起来,睡也不好睡的,还是将就着坐一会儿吧。”

  红杏让吓怕了,只得低着头,糙糙应是。

  远远传来更夫醇厚悠长的喊声,叮嘱家家户户仔细闭门,当心火烛。

  哪里是什么战乱纷争,分明是个富贵太平年。

  云意就着这身衣裳,独自蜷缩在chūn榻上。支起窗来向外望,天边已有微光,云与月都成了别样风光,刹那便是风chuī云散远游四方。

  她摊开掌心,莺时在手心写下的字仍历历在目。

  肃王——

  她仔细观察过莺时的眼睛,有紧张也有急迫,但莺时受过刑、死里逃生,心中藏着隐秘,这便混在一团不好分辨。

  那一日莺时在她耳边,咬着又细又轻的音调说:“奴婢之所以能逃出生天,还是多亏了肃王。专看管奴婢们的,有一个叫吴先贵,是肃王的人。奴婢让打个半死拖出来,也是因他一句话,若不然还要医官来验,那必然是出不来的。”

  “肃王他……”

  莺时道:“奴婢听吴先贵说,肃王那看管得并不十分严实,到底是一字王,总归是要捧着的。”

  云意疑惑道:“你与我说这些,是何意?”

  莺时道:“奴婢看殿下在此处,并不十分顺心,奴婢便想着,若想出去,倒不如求助于肃王。王爷毕竟是王爷,手底下多少还有得用的人,或许能帮上一把。”

  云意随即笑着拍一拍莺时肩膀,“你有心了。”

  不说好,也不否定,剩下无穷余味全丢给对方琢磨。

  最可贵的是时间充裕,她等得起。

  三日后,她在书房等来曲鹤鸣。他穿一件月白袍子,绣墨竹松涛,花中君子。大约是这几日净过面,又修过容,见面时便显得十分清俊,再赏玩折扇一把,更平添三分才子风流。

  但她不爱看,依旧低着头,写她的千字文。

  可有人就是讨嫌,非要凑过来看,看过之后啧啧称叹,“你这字,真跟徽宗的差不离,我记得千字文徽宗也曾有一帖,但不过如今下落不知。如能现世,必要震惊四方。”

  云意落笔不缀,淡淡道:“子通这句话,我暂且当夸赞收下。”

  曲鹤鸣道:“我夸人损人都是真心实意,你也大可不必如此作态。”

  “二爷出征,子通竟没能一道上路?”

  “二爷让我留下来组织招募兵勇,顺带看着你,省得你又欺负李管家老实,眼珠子一转就给人下了套。”他待她,恍然间生出无穷尽的熟悉感,越接触,越是心有感念,仿佛这一生曾在某年某月某一段苍茫岁月里,与其深jiāo,而今不过再次重逢,却又相距甚远。

  云意不怒反笑,略略偏了头问他,“原来我这样厉害?真是要与我自己说一句失敬失敬。”面如桃花声如铃,少女的娇俏尽藏其中。

  曲鹤鸣楞得像块木头,隔了半晌才回过神,刻意转了话题,“你这字,世间少有,何况是女儿家练出来,若非亲眼所见,我定是不能信的。”

  “瞧不起女人?”

  “岂敢岂敢,不过是惊叹。”

  他这一日尚算正常,没能见fèngcha针的拿话刺人。云意原不过闲着无聊与他多说几句,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扯到书画造诣上,两人都喜徽宗,一来一往,一言一语的不知不觉便聊到太阳落山。

  曲鹤鸣意犹未尽,握紧了拳头,兴致盎然,还要与她再讨教几句。让她一句话打了岔,听她感叹,“我从前也写过一帖,让冯宝拿去找个了厉害人物,作假成了百年旧物,拿到父皇跟前,竟连内阁诸位都分不清真假。”

  曲鹤鸣拍手,快意道:“你这功夫藏着掖着岂不làng费?倒不如现下也做一帖,让西北的官老爷们开开眼。你这假的现世了,弄不好就能有真迹的消息。”

  “这主意不错,你可有相熟的师傅能做这事儿?”云意也来了兴致,大眼睛忽闪忽闪,看得曲鹤鸣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拍拍胸脯保证,“你放心,西北这块地儿就没我办不成的事qíng。”

  她眼底流露出qíng不自禁的赞赏,点点头,藏着笑说:“没想到二狗哥还有几分本事。”

  “什么二狗子,你给我安这么个名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怎么算账啊?我可没银子。”她搁下笔来笑盈盈望向他,一对酒窝里藏了蜜,光看一眼就能甜得心儿颤,曲鹤鸣顶不住,故作镇定地向四处张望。

  “总之……总之这事儿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城里就能为这张字帖炸开锅,到时候引来了真迹,给你看上一眼就是。”

  云意笑,“那就先谢过二狗哥啦。”

  他走时匆忙,仿佛身后有恶狗穷追,逃脱不得。

  留云意坐在窗下,再提笔抄上一段《楞伽经》,这一回换成卫夫人的簪花小楷,高逸清婉,流畅瘦洁,与徽宗笔墨自不相同。

  她放下笔,默念道:“我名为大慧,通达于大乘,今以百八义,仰谘尊中上。世间解之士,闻彼所说偈,观察一切众,告诸佛子言。”

  心有无限恨,又有无限愁,只影向谁。

  次日她问莺时,“我想见三哥,你可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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