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娇纵_兜兜麽【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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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答案不言自明,根本无需揣测。

  好在第四天夜里,下人来报,她终于开口,原话是,“我饿了,叫陆晋来,我要吃饭。”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句话,却卸去他肩头压了多日的重担,他几乎是一跃而起,冲进漆黑密闭的房间,他期待的,是一个彻彻底底被驯服的金鹰。

  而她摸了摸袖中冰冷的瓷片,浅浅勾起了唇。

  ☆、第42章 斗狠

  四十二章斗狠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勾勒大体轮廓,令焦灼的心瞬时安定。

  一小片银白的月光,穿过fèng隙,落在她脚边,映出绣鞋上jīng巧繁复的芙蓉花。不见其人,已知其妙。

  不知因何而起,他内心积攒着一腔莫可名状的雀跃,鼓舞他,催使他,一进门就想将她拥进怀里。而她坐在厚重的夜色中,默然将一切心绪掩藏。

  沉默向四周绵延,不知不觉已覆盖眼帘。

  寂静中包裹着不能平静的心跳,他虚掩着一阵快而急的咳嗽声,为今夜的对峙拉开序幕。

  “身上好些了?”

  仿佛投石入海,脱手的一刻起再无法掌控。

  她静静坐在chuáng沿,不言不语,不动声色。

  他或许有周祥计划,yù步步为营,占尽先机。可惜到此刻万般算计都成泡影,想要说的话无法自声带震向她耳膜,不能说的话却都成了哗啦啦倾覆的豌豆,嘈杂得让人无力阻止。

  索xing什么都不说,他中意这样的沉默,在沉默中他是无尚qiáng者。

  陆晋低叹一声,提步走到她身前,弯着腰还与她有着一段距离。正是极其明确的qiáng弱对比,令他甘心曲膝,几乎是半跪在她脚边,抬手抚上她白皙无暇的面庞,这一刻的温柔不知要带走多少少女芳心,他带着淡淡的鼻音,问:“怎么了?”

  料不中,云意根本不急于讨一口吃的,饿了三四天的人,伤痛中咬牙忍过的人,即便全靠意志支撑,也能撑出一张虎皮,与他沉稳周旋。

  云意问:“听说你打了胜仗?”

  他略有惊讶,不消片刻便淡然答道:“一群乌合之众,胜败本就在意料之中。”

  “活捉了彭偲?”

  “不错——”

  “他倒是个人才,云意这厢恭喜二爷了。”她的手藏在袖中,食指指腹轻轻拨弄着锋利的瓷片。白瓷的温度是如此透骨的冷,大约永远也捂不出一丝人气。

  陆晋回道:“此人确有将才,但能令你高看一眼,想来值得多加重用。”

  “二爷眼里,如今看的都是江山万里,风云际会。”云意勾一勾嘴角,黑夜里他望见她明亮的眼瞳,似寒潭秋水,总叫人心驰神往。

  他呆立,透出些许单纯又脆弱的感qíng,一眨眼烟消云散。想来握她右手,她却向后一躲,依旧是拒绝。

  他苦恼,挫败,却也后悔起来。

  我眼里只有你——这话藏在心里,没能说给云后的弯月听。

  他觉得可笑,又觉得儿女qíng长毫无志气,根本不是做大事的人应有的气魄。

  只好换了说辞,结果换来一句十足十的蠢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云意笑,“是我燕雀不思鸿鹄之志。”

  他稍稍仰起头,看着她的眼,沉沉道:“跟着我,胜,我与你同享;败,我保你平安。”

  这似乎是乱世之中最最了不起的qíng话,无奈说在这个时候,成了秋天的扇,雨后的伞,一一皆是无用。

  “胜,我是前朝公主,无所依仗,锦绣堆里依旧任人宰割;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京城陷落,看见我有过一天安心日子?”

  “那便生死与我偕同!”他声线沙哑,说出的话如重锤,字字震在她心上。

  生死与共,何其艰难?

  但她答:“好——”

  “你说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官,毫无意外地bī近了,想要听清她开阖的双唇之间吐露的是怎样撼动他的字句。

  可惜他等来的不是肯定的答复,而是尖利的碎片,携着她仅剩的些许气力,毫不犹豫地朝着他的咽喉刺来。

  但他身手灵敏,反应极快,或许是野shòu天生有感应危险的能力。只隔着半寸距离,他先一步错开身子,瓷片漏过了咽喉,仅仅在他下颌处划开一道血ròu外翻的裂口。

  一击不中,她的杀人凶器反被他握在手中。

  下颌的伤口不断地往外冒血,鲜红刺目的颜色令爱与恨益发浓烈。而他根本无心搭理这一点点皮ròu的疼痛。他愤怒到了极点,胸中澎湃汹涌的恨bī着他走到癫狂的边缘。

  而她高扬着脸孔,毫无畏惧地迎上一个咆哮的失控的陆晋。

  这一刻胜负已分,她高唱凯歌,他才是阶下囚。

  满腔怒火无处宣泄,他握紧了手中瓷片,企图在锋刃划破皮ròu的痛苦中获得一分一毫的解脱。不过一切都是徒劳,他咬牙问:“恨我?恨不能杀了我?”

  “难不成我该爱你敬你侍奉你?陆晋,你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告诉你,王侯将相不在血脉,在气节。我不能这么活着,苟延残喘,不如殉节而去。”她居然还能扯出一抹笑,眼底闪烁的泪光透出的亦是绝望。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仿佛就此将一腔怒火都卸个gān净。剩下的有颓败,也有无奈,他没办法了解她,又无力征服她,这是老天爷给他出的最大一个难题,难过他一生中任何一个激烈残酷的战场。

  叮咚一声响,带血的瓷片被他抛向墙角,再弹she到地面,得了个米分身碎骨下场。

  男人粗糙厚实的大掌握住她脖颈,将一张莹白娇俏的面庞呈送眼前。鲜红温热的血亦沾染在她脸颊,为jīng致无双的美人脸,添一抹癫狂妖冶的颜色。

  他亲吻她,吞食她,用几乎野蛮的方式,企图在唇舌之间令她臣服,令她恐惧,令她颤栗,令她彻底放弃。

  而他在她嘴里尝到自己的血,弥漫着痴恋的痛苦与求而不得的绝望,像个懦夫,无用,无力,无计可施。

  仿佛又回到儿时,他自糙原来到忠义王府,衣衫褴褛,话语不清,被下人瞧不起,被兄弟欺负。可恨自己年幼懦弱,每一个沉沉如水的夜里,捏紧了拳头,恨不能杀尽天下人。

  此刻,她是得胜回朝的将军,而他是战败沙场的死士。最终连自己也不能继续,唇贴着她的,鼻尖也贴紧了她肌肤,但仍觉不够,咫尺之间却相距万里,是怎样一种无法靠近的爱与恨。

  他拒绝睁开眼,决拒绝面对。伸手攥住她的,按在自己不断起伏的胸膛上,他的心与她的手就隔着一寸半寸,bī着她感受他疯狂急促的心跳。

  “你回京城,我就杀进京城。你回江北,我便去取贺兰钰项上人头。你若死了,我定要挖出你的骸骨夜夜相伴。你说!你还能去哪!”

  “放开,放开,放开!”她不断地挣扎,想要甩开他血流不止的手掌,更想远离他扑通扑通震动的胸腔,她恐惧他所呈现的一切,她恨他,更恨自己。

  “你死了这条心吧顾云意,要么你就找个爷去不了的蓬莱仙境藏一辈子,但凡你在人间,爷绝不放过你!”

  “你去死!”

  “爷不死!爷舍不得你!舍不得你一身好皮子,舍不得你这张能气死人的小嘴儿。”陆晋仅仅颓丧了那么一小会儿,缓口气,睁开眼,又是个皮糙ròu厚的野汉子。不懂尊卑,不理人伦,就是个癞蛤蟆也敢日日肖想天鹅ròu。

  “你无赖,你无耻!”

  “爷这辈子就对你无耻无赖,怎么着,高兴不高兴?”

  她的怒气都撒在个没脸没皮的蛮人身上,一字一句都成了废话,不痛不痒,“你滚!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称爷?”

  “你尽管闹,爷想通了,爷忍得。”

  “你这个……你这个……”她气得浑身发抖,涨红了脸,紧咬下唇,说不出半个字来。

  陆晋却能换个姿态,当先前的事qíng从不曾发生过,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沉下心来与她周旋,“你放心,爷说话算话。剿杀李得胜之前绝不动你,自不会食言。”

  云意冷笑道:“这倒是,说打折我的腿,真一箭she过来。二爷说话一言九鼎,让人不得不佩服。”

  陆晋道:“箭只给了三分力,费尽了心思躲过筋骨,不过是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你若气不过,爷让你再划两道就是。”

  “如此说来,我还该应当多谢你法外施恩?”

  “只要你乖乖的,听话。一切都会有的,你想要的一切,我保证——”

  或许连陆晋自己都未能察觉,他这些话语里流露出的卑微祈求,如同垂垂老矣的人离世前最后一点心愿,带着绝望,也藏着希望。

  可是她不想要,他在某算中想要给予的一切,她全然不屑与此。

  但又不知因为什么,这一句埋在心口,未能化作利刃,刺向他此刻毫无防备的心。

  她累极了,思绪渐渐飘向远方。

  恍然间忆起某一个沉闷夏夜,纱帐内,母亲的手轻轻拍着她入睡。也唯有在寂寂无人的深夜,母亲几乎完美的伪装才能破开壳,露出一丝丝平凡人的怅然,想念曾经失去的,或是从未曾拥有的,母亲说:“人这辈子,犯的错都因qiáng求二字。莫qiáng求,误人误己,贻害无穷。”

  那一刻,母亲又曾想起过谁,悔恨过什么呢?

  她再没能参透,也再没能回到那个夏夜,那个高墙围绕的皇城。

  ☆、第43章 归路

  四十三章归路

  云意与陆晋的关系说不上好,也瞧不出坏。不咸不淡的像是一对两看相厌的中年夫妻,却又因为责任、名誉、骨ròu亲qíng不得不绑在一处,将就过活。

  大多数人都在将就,你与我莫不如是。

  陆晋此人,做人做事通通近乎恶霸。打进了龚州城,就将府尹老爷一家人都赶出去上工做活,自己霸在府尹家里办公。前院自天亮起,进进出出的都是武将,要么是申报战功,要么是奔来求救。至午后,便大多是文书往来,陆晋身边有个现成的厉害师爷,哪能空置不用,自然都搬到后院书房来。

  云意休养得宜,昨儿夜里烧过一阵,天亮就好,药也没吃一剂,许是磋磨多了,人也糙起来,经得起摔打。

  府尹家的厨子也是极好的,就从她桌上那碗澄澈清浅的碧玉羹就能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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