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娇纵_兜兜麽【完结】(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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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晋调整马头,正对京师楼宇,一手环住她腰肢,一手执马鞭指向灯火阑珊处。呵出来的气都带成了白色的雾,“我猜你从没这样眺望京城,你看,如今还认不认得?”

  塔楼上灯火最亮,似北斗星指引前路。最偏僻处,寒山寺还在敲钟,钟楼亦有人在,或是煮茶或是对弈,也与俗世中人共此佳节。因是除夕,宫内宫外都要点一夜灯,因此璀璨迷离,远眺去更如神话传说中凭空出现的空中楼阁,里头住着的是幻化成人形的妖媚,是隐居山中的jīng怪,拿着美酒美食引你入瓮。

  她惶惶然如坠梦中,未几,引来长长喟叹,“原以为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如今这样看,倒有些认不出来了。”

  陆晋微微勾起嘴角,抬手再向东一指,“最亮的是宫城,云意,你想要么?”

  “什……什么?”

  “繁华宫城,江山万里,登显尊极,看着我,别发愣,八斤,你想要么?”

  原是推心置腹动人qíng话,但多加一个“八斤”,她便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侧过脸来望向他轻轻上挑的唇角,浅浅笑道:“二爷给我,我就敢要。”

  “好——”他带着自有的与生俱来的自信,伸出手来,“若有能成事,我愿与云意共此江山。你我今夜击掌为盟——”

  云意gān脆地抬起右手与他在空中击掌合握,“若有违誓。”

  “万劫不复。”

  她连忙打岔,“我可不要你万劫不复。”再向辽远星空喊话,“老天爷,可千万别当真,他这是酒醉说胡话,信不得的。”

  继而回头看他,嗔怪道:“现如今你可是我的人了,这般胡乱发誓,真真胆大包天,回头看我怎么罚你!”

  “怎么罚?”他笑着bī近,一股子玩世不恭的痞气,又在星辰般的眼睛里映出她娇媚轮廓,唯有她而已,“罚我让八斤亲一口——”

  不等她回绝,已擅自出击,攻城略地。

  其格其低头吃糙,不忍看。老天爷落下雪来拉开帘,呼啸着南下的风似乎是挺在这一刻,把山间jīng灵都扒开来,剩它一个,自顾自地看,看完再次启程,把今夜的传奇编成故事讲给南来北往的商客听。

  枝头寒鸦惊起,自山顶飞向灯火通明的城池。

  婆娑树影下仍旧是他与她两人而已,在历史与命运的滔天巨làng里,做一场浮华大梦。

  有一些独在山巅的孤寂,也有睥睨天下的傲然。

  但还有——

  “阿嚏——”

  还有雪夜跑马,夜半登山的风寒。

  云意裹着被子,躲在chuáng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姜汤水,说话时已带了明显的鼻音,再看旁边穿着单衣,全然无恙,只顾低头摆弄兵书的陆晋,气不打一处来。

  “这下好了,这几日见不了冬冬,正好让二爷替了我,哄他吃饭,领他睡觉,这巧让我歇一回。”

  陆晋没能领会此中深意,“这不都是奶娘的活儿?”

  云意道:“是呀,奶娘都gān完了,要爹娘做什么。”

  她这话刺得很,陆晋许久没回话。书页翻得哗啦啦响,好半天才说:“生气了?”

  “生气了!”

  “气的什么?”

  “……”噎住了,总不能说气他是铁打的身子上山下海没大碍,而自己chuīchuī风就病倒。自觉无理,只好一偏头,“要你管!”

  好得很,他正好甩手不管。

  但这俩人小脾气闹不久,云意第二天早上就忘光。但战事迫在眉睫,陆晋主张有备而战,但这个“备”让陆寅等人揪住不放,时时bī问他究竟要准备到何时?难不成贺兰家打到承安门他还在备战?

  最终还等陆占涛拍板定音,这老头或是让酒色掏空了身子,挨不住顾云音枕边风,令他六月出征,平定江北逆贼。

  陆晋推无可推,匆忙备战。

  这一回他要战的是她的亲兄弟、舅家老爷,她说不出祝福的话来,又担心他被两面夹击,因此整个人就像被置于火中翻烤,日夜煎熬,成了她最爱吃的烤全羊。

  ☆、第114章 章诱饵

  一百一十四章诱饵

  乙亥年六月十七,大暑。

  自婚后两次出征,要么是寒冬腊月去极北之地,要么是三伏酷暑南下湿热苦闷之城。京城慢慢热起来,陆晋素来苦夏,近来城内城外奔波,颈子上、背后都生出连片的痱子。云意给冬冬熬金银花水的时候也给他留上一份,省得跟孩子似的红上半张背。

  出征的日子就定在七月初一,余下的日子亦不好过。陆晋到深夜才回,这一时冲过澡,正luǒ着上身坐在桌前,任云意涂了他满脖子的松花米分。

  二人闲聊,云意嘱咐他,“我听说南边还要更热,便将松花米分也备一些,让乔东来按时给二爷上药,省得让铠甲捂坏了。”

  陆晋嗅了嗅身上松花米分浓郁的香气,忍不住轻笑道:“还真当我是个孩子,跟冬冬一个样?”

  云意随手打散了他打湿的头发,再拿牛角梳重新梳通了,自镜中倒影与他相会,双双相视而笑,“冬冬比你还省心些。”

  “我有何处不省心?但请夫人说来听听。”

  拿着牛角梳的手停在半道,浅笑过后,仍有忧愁上心头。“这回出征,我总觉着不放心……”

  他心中虽有不安,但既然她已忧心,他便不能显露,只说是:“打仗罢了,这么多年早该跟吃饭睡觉一样熟悉。真不知你愁些什么,难不成是怕我打南边领回来个秦淮美人?”

  “浑说!我本来要与你正经说话的。”她利落地将他松散的长发再梳成髻,末了再扯散些,“要睡了,松一点好,明早换个厉害师傅再给二爷梳上去。”

  “哦?我只认你一个。”

  “那可不一定,这不是要去寻江南美人了么?”

  “闻见了,好大一股醋味儿。”陆晋起身跟着她往chuáng上去,背后的野láng刺青沾了松花米分,没了往日的凶恶,倒是多了几分温柔与怂包……

  掐着算着,时间过得奇快,转眼就到出征之日。

  陆晋照例不许她出门送,也不晓得是什么怪癖。在屋子里抱过了冬冬,与他哦来哦去的父子对话,最后来抱云意。

  手臂一抬,将她带离地面,临空抱起来端在双臂之间。再往上抬一抬,居然能高过他半个头。

  “小矮子,眼下终于不用仰脖子看人了。”

  临别的玩笑话,管它什么字都能催出泪来。云意根本没听进去,只顾着红着眼流着泪,哽咽说:“二爷可千万保重,出去是什么样,回来就得什么样,不然我可不饶你。”

  娇娇软软一席话,再是铁汉也被注满柔qíng蜜意,望住她,久久无言。

  半晌,长叹道:“你可真是个麻烦jīng。”

  没她的时候,上天入地利落gān脆,有了她,顿时有了牵绊,再不是特尔特糙原翱翔的雄鹰,而是南来北往自由方向的雁。

  有了来处,也有了归宿。

  他忽而扬起头,狠狠亲吻她,因身边有人,只能赠她一记短促而霸道的吻。带着临别时的凄然与留恋,吻到她双唇发痛,却不愿停。

  “陆晋……”她隔着朦胧泪光望向他,言语中已带颤音。

  “走了,拿江北广阔良田给冬冬贺寿。”陆晋放下她,转身就走,不再停留。

  门边只留下他衣角上半片风,再没其他。

  她不曾追出去,也不曾放声大哭。他走了,还有个冬冬小胖子万事不知地望着她傻笑,乐呵呵小模样已足够填满她被战事撕扯开的胸腔。

  云意伸手抱起他,不由得感叹,“看来人只能在不懂事的时候无忧无虑,如有可能,到希望你一辈子都能‘不懂事’。”

  “噢噢——”冬冬歪着脑袋咧着嘴,傻兮兮看着她。

  “你才是最大那个麻烦jīng!”

  “噢——”

  “算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她这会儿欺负起孩子来,倒是得心应手。

  陆晋走了,她的时光渐渐慢下来。终于有闲心与红玉学学刺绣女红,做上一两件尚能拿得出手的活计。

  至于南边的消息,她打探的不多,奏报是什么,传到她耳里就该是什么,没让德宝私自打探。或是因为战事繁忙,陆晋来信不多,至八月底,酷夏都熬过大半,才有一封寄回安南侯府。照例三两句,问她身体可好,冬冬可好。再没有其他,对前线战事更是只字不提。大致是因了解她自苦于两方,或胜或败她都难以自处,便尽量淡化。

  但天气渐凉,十月南边终于有大战,听人天未亮便大传捷报,我军大胜,一路将江北大军bī至元、奉两江jiāo汇处。

  云意心上一抽,这个时候,就该让水师上阵,但两江水师威名在外,而陆晋手上容岳究竟如何,还得战场上见分晓。

  另一处,陆寅与顾云音于公主府内私会。云消雨散之后,顾云音身披薄纱,与陆寅一道倚在榻上抽着缅王私下相赠的芙蓉烟,正是要攀云登仙之时。

  顾云音深深吸上一口,整个人都入了梦,通体舒泰。

  闲来往梁上看,眯着眼懒洋洋拖长了尾音,“说起来,这屋子原是父皇赏给小六儿的,真是……但凡有好物全都要一股脑塞给她。”

  “怎么?又羡慕上了?”陆寅半撑起上身,露出jīng瘦jīng瘦的身体,皱着眉与她共饮一道醉生梦死佳肴。

  没料到顾云音坦然承认,“我羡慕小六儿原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自她出生起,我就喜欢她……”

  “喜欢?谁都以为是恨吧。”

  顾云音瞥他一眼,媚态横生,“世上凡人懂什么?我喜欢她,喜欢得要命。”

  吞云吐雾时,又不知是否怀念起从前旧事,一时无言,在沉默中安静缅怀。

  而陆寅满是不屑,“因你喜欢,就要卯足劲毁了她?”

  顾云音侧过脸来,轻挑眉峰,勾弄qíng弦,“世子爷不也喜欢,怎不见你出手相救?”

  陆寅伸个懒腰,漫不经心,“老二若死,爷乐见其成。至于你的小六儿……老二没了,她还能去哪?还不是任人拿捏,到时候再慢慢招呼就是。”

  “世子爷英明。”

  “怎觉着是明褒暗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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