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到三分钟,一群黑衣人出现。
他们沉默,不语,立刻做了止血措施,再熟练地搀扶起他。任昊东定定地望了望衣着凌乱的她,一分钟后,走了。
她静静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楞楞地望着那片湿湿的糙地,她知道那是他的血,她让他流血了,代价是怎样的?就连想像都不敢。
抬眸,望着父亲的石碑,泪如雨下。
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是自私的,为了保全自己想要的,她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但是这次要付出的,似乎是一种可怕到让她不敢也不愿付出的东西。
他不会轻饶了她的……似乎,已经到了绝境了。
一直僵坐着,直到天光透晓,在薄薄的晨曦中,她用颤抖的手指,在书包里急急摸索,终于找到要找的东西。
就像他所说,她其实是一只狐狸,也许狡猾、也许自私,最先想到的,永远只是自己而已。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她直接开口。
「我要离开他!永永远远、彻彻底底。」伸手抹去泪痕,指甲用力掐入皮肤中,一掐现血。
两害取其轻,这个道理,谁都懂!恶魔的身边,就算是狐狸,也待不住……
***
「少主,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纯黑的衣服,他们如暗夜般,来去无踪,是任昊东最忠诚、最隐密的护卫。
「嗯。」大量的流血,让男人意识慢慢变得模糊,他斜斜地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用顽qiáng的意志,保持着清醒。
「至于小姐……」他们犹豫着,不明白主子的心意,论理来说,敢伤害他们的少主,就算死上一万次,也是不够的,可是少主没有出声,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那个女孩……他们摸不准主子的心意。
他的唇角,再度勾起来,胸口的疼痛,让他有种活着的感觉。
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流血受伤过?这个女孩,她的勇气真是……
淡淡地闭上眸,脑海里浮起的,竟然是她躺在糙丛里,浑身láng狈,却握着那把银亮的手枪,勇敢开枪的样子,能将她bī到那种地步,应该够了吧?
只是明明受伤的是胸口,为什么这颗心也会这么痛?
「不必。」
「是。」
不必什么,为什么不必,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他们早已心领神会。
***
五年后。
麦当劳还是一如既往地人多到爆,就算现在是非假日,餐桌依然没有多少空位。
倪贝贝咬着吸管,看着杯里的可乐慢慢褪冰,却没有喝的yù望。
「贝贝,我们等一下去看电影,好不好?」温柔的男声在一旁响起,一只温暖的大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
温暖、有力,她望了望那只男xing的手掌,没有说话。
「还是你不喜欢看电影?」嗓音一如往日般轻柔,「那想做什么?」
「好热,不想动。」灵动的眼眸,望向那张英俊的脸庞,脸色称不上好。
就算是任xing的她,官鹏飞也是觉得好可爱,依然好声好气,「那我们再坐一会儿,好不好?」
「唔。」咬着吸管,漫不经心地应道。
看着她脸颊鼓鼓的样子,让他心动不已,抬起她的手,在那细嫩的肌肤上,烙下一吻。
数不清第几次,他在心里感谢上苍,可以有这样完美的女孩子当他的女朋友。
谁说痴qíng的人,总是不得好报?他整整七年的守候,终于得到了佳人的青睐作为回报。
「还要吃什么,我去买。」斯文俊朗的笑容,望向心爱的人,一片柔qíng蜜意,他只想将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她、宠着她。
「我才不要吃这种垃圾食物!」
这当然不是倪贝贝的回答。
童稚的声音,在这不算安静的环境里,响亮而且引人注意,一瞬间,热闹的餐厅里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齐聚在点餐台前,那个小小的所在。
一件大大的T恤,上面画满了随兴的涂鸦,刚刚过膝的短裤,反扣着的网球帽,只是看到背影,就觉得这个小孩真是可爱到不行。
矮矮的身子,还不够餐台高,却低着头,看不清楚长相,在那里玩着手里的枪。
这个明明应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男孩,充其量,只是可爱一点、调皮一点、惹人喜爱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那里,玩着手里的枪的感觉,就是有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气质。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般气人、那般高傲。
点餐人员脸上的职业xing微笑有点僵硬……拜托,跑到这里来说不要吃垃圾食物?这个小鬼,真是很欠扁耶。
「小少爷,你不想吃西餐,没胃口吃中餐,小吃不爱、料理不睬,但总不能饿着吧?」站在他身边的美丽女人,低下身子,好声好气地劝着,「我们吃儿童套餐好不好?很好吃的,很多小朋友都喜欢,你看。」指了指一旁吃得不亦乐乎的小鬼头们,「他们吃得多开心。」
「白痴!」小男孩依然低着头,弄着自己的枪。
真是不可爱的小孩!此时大家心里,都涌出这样一句话。
女人的表qíng丝毫没有改变,似乎已经很习惯男孩子这般说话,依然好声好气地哄着,「那你想吃什么?说出来,我们就去好不好?」
「你罗嗦死了!」小男孩终于抬起头,一把举起手里的枪,瞄准她,「不要再吵了!」
女人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厅内众人都为小男孩出色的容貌而吃了一大惊。
这是怎样的一个男孩子啊,漂亮不足以形容,简直就是穷尽天下形容之词,都无法比喻他的万分之一。
饱满的额头,飞扬的眉毛,一双可以眨出水来的黑色大眼,小小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透着粉色的白嫩肌肤,美丽到让人的心都跳出来了,可男可女,雌雄莫辨。
美的事物,总是可以让人忘乎所以,只在那一瞬间,大家都忘了他是一个多么坏嘴的小鬼,沉醉于他的脸蛋而无暇他顾。
除了倪贝贝。
之前孩子的话语,她并没有注意,反正再没有礼貌,也不关她的事qíng,可是,不经意的抬眸,看见那把枪时,她的脸色突然就苍白了一下。
那是一把真枪!只需一眼,她就看了出来。
再顺着手枪,望向那个持枪的男孩,手里的可乐,就这样「呯」一声,掉落桌面,洒得满桌都是褐色。
「贝贝,你怎么了?」官鹏飞着急的问话声,明明在耳边,却又似乎隔着好远,他拿出湿巾帮她擦拭,她却只能僵坐在那里,不能动、不能思考。
这边的异动,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小男孩收回枪,扫了她一眼,然后乌黑的眼眸也停住,然后,瞪大,望着她。
他们视线相jiāo,时间就这样静止。
第二章
「小少爷。」女子轻声的唤,打断了他们。
男孩回头,看了她一眼,「爱玛,我们走。」
「好。」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爱玛忙不叠地点头,跟在男孩身后,往门口走去。
他要走了!倪贝贝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忽然站起身,冲到门边,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子,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小姐,你怎么了?」爱玛奇怪地望着这个挡住他们去路的女孩,不明白她一脸要晕过去的表qíng是怎么回事。
「贝贝,发生什么事?」随之追过来的官鹏飞拉住她的手,为那冰凉的手掌而吃惊,焦急地问道,他是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女友会追着一个小朋友跑,但此刻他更担心她的身体。
小男孩冷傲地将头撇向一旁,虽然架势十足,可是毕竟还是年幼,他小小的脸蛋上,一片的慌乱、无措,还有,几分痛恨。
她无法说话,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她的思绪是混乱的,说不出话来,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小,以为此生再也无法相见的人,竟然在这个吵杂的地方里面见到了;这个世界,又是多么的大,转来转去,竟然要整整五年,才可以相见。
「小姐?」爱玛谨慎地望着那个qíng绪有些激动的女子,虽然长得漂漂亮亮,但这世上坏人太多,还是要小心,如果小少爷出了事,那么她也不用活了。
倪贝贝听不到旁人的唤声,在她的眼里,此时此刻,只有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容颜。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本来以为牺牲是很容易的……
「爱玛,我要走了。」小男孩高傲地用枪抵了抵女人的手臂,黑亮的眼眸,不去看呆立在一旁的女子。
爱玛想要推开玻璃门,可是那个奇怪的女人,就这样堵在门口,出不去。
「贝贝,我们挡到人家了。」官鹏飞拉着明显已经僵掉的女友,往旁边让去。
小男孩飞快地从爱玛推开的那扇门走了出去,跑得甚至可以说是紧张而且惊慌。
一直到那两人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外,倪贝贝还是傻傻地站在那里,水眸瞪得大大的。
「贝贝,你到底怎么了?」官鹏飞看着女友那不寻常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
他认识的倪贝贝,从来都不会qíng绪失控的,就算脾气不是顶好,但开心的时候,也是会笑脸迎人的……今天的她,失常得很。
他走了。
倪贝贝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抬起手,纤白的小手竟然还是抖的。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她倪贝贝依然还是懦弱的……见到他,她居然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那张,在梦里、在脑里,已经反覆出现过无数次的小小脸蛋,那张清楚得让她快要发疯的脸蛋。
相见,竟是在如此的不经意间。
***
二十四岁的倪贝贝,依然美得jīng致、美得清纯。
在大一那年,她休学了整整一年,所以到今天,大学毕业进入这所市立图书馆工作,也只是刚好三个月而已。
她喜欢这份工作,在充满着书香的馆内,整理一本又一本的书籍,安静、平淡,却让人舒心。
大扇的落地窗外,是炽热难耐的夏阳,与馆内静静chuī送的冷气形成截然的对比,现在是午后三点,这个时间,上班的上班、上课的上课,会来图书馆的人,反而很少。她望着手里那本陈旧但保养得宜的厚重古籍,思绪飘远。
昔日的好友,现在都已经不在身边。
姚水晶大一刚入学没有多久,就被家里送往瑞士念书;而向芙雅则远嫁英国,虽然生完孩子后有复学,可惜不出几个月,再度怀孕,又回英国养胎,一来二回,gān脆直接长居英国。
当年,她最美好的梦想,就是可以拥有自由,与两个好友一起在大学里愉悦度过。
为了这个梦想,她付出了鲜血淋漓的代价,殊不知,命运自有它的安排,当初的努力,在今天看来,竟是可笑。
仔细想来,她们三人,还是向芙雅的命最好,有一个疼爱她的老公,还有三个可爱的子女,远在英国,过着开心的日子。
而姚水晶,遭遇qíng殇,那么一个清丽的女子,却独自在异国舐伤,手机里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平静。
至于她……
走到窗边,伸出手柔嫩的指腹触到冰凉的玻璃,望着窗外被烤得似乎在冒烟的马路,淡淡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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