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幼卿道:“我这是为你好,深深哪里配不上你?”
顾裴远反问:“那她为什么不陪我下乡?”
“这……”裴幼卿半晌才道:“深深她从小娇生惯养,哪里能适应乡下的生活?家里早就为你铺好了路,送你进军队。虽然不能去你父亲的老部队,你暂且忍耐两年,等咱们家缓过来了,自然能让你如愿的。再不行,可以为你找路子,送你和深深离开国内。”
顾裴远冷冷地看着天真的母亲:“娇生惯养?裴深深哪里及得上您的一根手指头,可您不照样陪伴着父亲?”
顾裴远凤眸转开,语气斩钉截铁:“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这样的人我不要。”
裴幼卿一时语塞。
她自小锦衣玉食,又有丈夫儿子护着,难免天真,可这并不代表她愚蠢。
裴深深是她关系最好的表姐的女儿,自小被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养大,也不知道得了她的多少照拂。但是在顾家出事时,裴深深家里的第一反应却是立刻将裴深深接走。
而得知顾裴远私自下乡后,裴深深也只是来找自己哭诉,要她把顾裴远带回去送进军队,却半句没有提要跟顾裴远同甘共苦的话。
可要裴幼卿向儿子承认自己的错误却是不可能的,她指着顾裴远道:“深深纵然不好,可那姓林的小姐,也不过是看在你的出身好才……”
“母亲,您不了解她。”顾裴远断然道,“然然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我不希望您能了解他,但也请您不要听信别人几句谗言就诋毁她。”
裴幼卿怒道:“你过去从来不会这样对妈妈说话!就为了她对你这一点点好,你连妈妈也不要了?”
“这种事叫只有一点点好?那为什么您想不到?”顾裴远忽然抬眼,凤眸里翻滚着复杂情绪。
母子俩一坐一站,中间却仿佛隔了天堑。
这话诛心了。裴幼卿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你这是在怪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我没有。”顾裴远定定看着裴幼卿:“我早就已经过了需要母亲的年纪。倘若您真有一点点作为母亲的自觉,就不会把一岁的元元抛下给奶奶。”
裴幼卿眼神里闪过慌乱,道:“我...你父亲这些年处境艰难,我把元元留给你奶奶,不过是不想他随着我们一起吃苦而已。”
顾裴远失笑:“从小到大,您眼里只有父亲,父亲眼里也只有您,您什么时候把我们真正的放在心上过?”
“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心里在想些什么。要不是然然寄给元元的那一个包裹,您会找到这里来?”
“因为元元口口声声的然然姐姐,对您这个母亲反而生疏了。所以您……”
“住口!”裴幼卿猛地站起身,贵妇人沉稳端庄的面具终于被击溃,“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顾裴远闭了闭眼,几番深呼吸后,语气恢复了平静:“母亲,我认定了然然,她很好。您若是真心为我好,就请您不要伤害她。”
裴幼卿伤心又失望地看着这个儿子,这个儿子曾经是她的骄傲,此刻却跟她离心离德:“她很好?她很好就不会让你为了她故意不通过政审,也不肯入伍当兵!跑到这样一个地方来,难道你真想做一辈子的农民不成?”
顾裴远毫不犹豫:“为了她,我心甘情愿。”
哐啷一声,搪瓷杯子掉落在地上,茶渍迅速渗入地面。裴幼卿指着他厉声道:“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前途也不要了!你父亲要是听见你这话,该有多失望!”
顾裴远闻言,那双与裴幼卿一模一样的凤眸里泛起冷笑:“父亲若是在乎这些,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地步。”
“你……你放肆!”这话犀利如刀,狠狠戳进了裴幼卿的心里。
顾裴远的爷爷是开国元勋,顾裴远的父亲也是军功赫赫,若不是被她的出身拖累,怎么会是今天这样的地步。
裴幼卿双眸发红,一步上前,狠狠打在顾裴远的脸上。
“啪”,这一声清脆无比,裴幼卿觉得自己的手掌都麻了,耳边血液轰隆作响。
谷仓里登时陷入了死寂。
门被猛地推开来,阳光瞬间涌入谷仓,林然然着急地冲进来:“怎么了?!”
裴深深也从后头挤进来,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顾裴远和裴幼卿面对面站在原地,搪瓷茶缸滚落在地上,顾裴远凤眸发红,裴幼卿更是满脸眼泪。
林然然的视线落在顾裴远脸上,突然冲过去把顾裴远的脸扳过来,就看见他左脸上一个通红的手掌印。
眼泪和怒火瞬间涌上头顶,林然然胸膛起伏,突然转头看向裴幼卿。
“顾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教养,动手打儿子就是您的教养吗?!”
林然然气得浑身哆嗦。顾裴远这样骄傲的人,什么时候被人打过巴掌?
“我没事。“顾裴远握住林然然的手,察觉到她的颤抖与心疼,心中那股冷意和积年的失望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抚平了。他给了林然然一个安抚的眼神,摇摇头示意她不要闹。
裴幼卿早在林然然进来时就转过身去,用手帕擦了泪,又恢复了那副镇定雍容的模样。
裴幼卿转过身来,高傲漠然地看着林然然:“林小姐。虽然我不知道我的儿子为什么对你这样迷恋,但如果你真心为他好,还是请你劝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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