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当然的!哪有把家产给女儿,却不给儿子的道理?”
“啧、啧、啧,可是那个夏宜秋从来不是好惹的角色,我看姊姊你呀,就别去碰那个钉子了。”五姨娘chuī了chuī刚涂好的指甲,怡然欣赏。
“哼,别人怕她夏宜秋,我江含玉可不怕!”二姨娘双手叉腰,“你们也不必在这里撩火弄星的,告诉你们,以后好多着呢,咱们走着瞧!今天你们不说,我也是要找她问个清楚的。”
“现下夫人去店铺巡视,不在府里。”六姨娘赶紧放送消息。
“那我就去找那个夏若净,我倒要问问她,一盆快要泼出去的水,好意思拿走那么多家产作嫁妆,她怎么不把整个家业,都拿去贴给他们卓家?”江含玉领着丫环婆子,身边跟着她的女儿韦巧儿,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地往夏若净住的明珠苑走去。
亭子里坐着的众姨娘纷纷互使眼色,脸上均是幸灾乐祸,二姨娘这么一闹可是真好,闹得好,把家产闹回来,她们也好沾沾光;闹砸了,也只是二姨娘自讨个没脸,与她们不相gān,她们乐得坐山观虎斗呢。
江含玉这般jīng明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她们的心思,受她们撺掇呢?只是今天这事,横竖她都要出头,指望那个韦老头,根本就想也别想,他也坐等着她去争个什么,好坐享其成!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今儿算是豁出去了!
夏家祖宅占地非常广阔,夏宜秋带着女儿住在东院,而她的夫婿韦海宏则与众姨奶奶住在西院,平日里东西两院分隔开来各自为政,除了过年过节才会一大家子坐在一起象征xing地吃一顿饭,之后又互不相gān。
走过抄手游廊,再转过九曲桥,穿过月dòng门,分隔两院的角门紧紧地闭着,江含玉使了个眼色,大丫头翠蝶立刻上前敲门。
守门的小厮很快就把门打开了,“二……二姨娘?”看到来人,小厮吃惊地张大嘴。
江含玉也不搭理他,直接领着众人往院子里走。
这下糟了!
这东西两院从来都井水不犯河水,而且夫人不喜欢被骚扰,所以西院也从没有人来过东院,今天是chuī什么风,居然把二姨娘给chuī来了?小厮愣了愣,赶紧关好角门,朝总管房奔去。
江含玉虽然是第一次到东院,但两院的格局相差并不太大,绕过前院,远远地就看见夏若净并着两个丫环坐在明珠苑的园子里,这下算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立刻率领着众人气势汹汹地闯入园内。
群蝶飞舞、繁花如锦,夏若净坐在浓浓的树荫下与瑞香下围棋,黑子白粒的世界悠然得趣,瑞雪也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可这平静的画面却被突然出现的一群人给打破了,“大小姐好有兴致,在这里下棋呢。”娇厉的声音,像石子般直直投入湖心,搅乱一池宁静。
夏若净指间执子,抬眸,望向保养得jīng致美丽的江含玉,微微一笑,“今儿姨娘怎么有空到明珠苑里来坐坐?”
“我若再不来,这家里就都把我们母子踩到脚底下使劲作践。”江含玉毫不客气地坐到石凳上,瞪向夏若净。
夏若净笑容依旧,看了瑞香一眼,瑞香立刻会意地起身,伸手为江含玉倒上一碗酸梅汁,“二姨娘今儿赏脸过来我们这边,天热,喝碗酸梅汁解解暑气。”
“什么眼色?不知道给三小姐也倒一碗?”江含玉光滑的手重重地在石桌上一拍。
瑞雪听了刚要发作,就被夏若净一个眼神给制住了。
“是我的不是。”瑞香笑着再倒一碗给一旁坐着的韦巧儿,“三小姐,请用。”
江含玉满意地点头,对这个下马威是很满意的,看来夏宜秋生的这个女儿也是个软xing子,好拿捏得很,跟她以前的印象是一模一样的。
浅啜一口酸酸甜甜的汁液,放下玉碗,“我说若净,不是姨娘成心跟你过不去,你自己说说,宝儿是你的亲弟弟不是?他是一个男孩子,到外面谁不给他几分脸面?可如今在家里头却弄了个没脸,你做姊姊的,不应该给他出头?”
夏若净细细地摩挲着指间那粒光滑的黑子,“姨娘说哪里话,谁会欺负宝树呢?”
“欺负他的不是别人,可不就是他自己的亲姊姊吗?”
“哦,这样说来,就是若净的不是了。”她语气温和,神qíng平静。
“你自己说说看,自古以来,女儿家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好人家呢,给一笔丰厚的嫁妆,也好让她在婆家有脸面,我们家虽然不敢与那上好的人家比,但好歹也还过得去,你又是你娘唯一的孩子,你要出嫁,家里但凡有几个钱的,也不会短了你那份。”
江含玉唇边的笑带着几分冰冷,“可嫁妆再丰厚,也只是嫁妆而已,不至于将家里所有的钱都拿给你当陪嫁呀;你爹爹又不只你一个女儿,他还有一个儿子呢,家业都给你陪嫁了,将来儿子可怎么办?你弟弟指望什么过日子?”
“姨娘原来说这个。”夏若净轻声开口,“家里的生意,我女儿家从来都不过问,也轮不到我过问,姨娘要是有疑问,可以找爹爹问个清楚。”
“你爹知道什么?这个家他只要有一点作主的权力,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姑娘要是说不清楚,我今儿就等在这里,等太太回来,我倒要问问她,哪有不把家产留给儿子,去贴给外人的道理?”江含玉瞪着丹凤眼,语气凌厉地说道。
“我娘也是为了这个家好。”韦巧儿也跟着开口,“虽说这家是大娘当的,可也不是这么当法不是?这事我们定是要问个明白的。”
夏若净再度看了瑞雪一眼,压下她的bào躁xing子,然后转头温和地跟江含玉说:“论理,这是娘亲决定的事,我本不该多说什么;可今天既然姨娘来了,我也只能越了本分说一两句。”
“哼!”江含玉冷哼一声。
“娘亲是将家里十五间铺子给若净作陪嫁,不过,并没有把家业全都给若净。”
“你说得轻巧,总共十八间店铺,给了你十五间,留下那三间给你弟弟塞牙fèng呀?”
“不是三间,是一间。”
“什么?”
“旺泉街那家店铺,是留给爹爹还有诸位姨娘的,将来爹爹是要给弟弟或是其他,全凭爹爹作主,娘亲不会说半句话。”
“你什么意思?只给一间铺子给你爹?偌大个夏家,你们居然只给一间铺子给你爹?可真是大方!”
“旺泉那家铺子是所有店铺里最大的,而且生意一直非常好,如果好好打理,将来也无忧。”
“听你这意思,是给我们一家烂铺子,就不管我们死活了?”这回江含玉气得浑身颤抖,“好呀、好呀,真希望你爹爹过来看看他生的好女儿,没心没肺,自己把家产都拿走不说,还要把我们这一伙老小都赶尽了,看不出来你心肠这么歹毒!”
“姨娘何必动气?”夏若净笑得很温柔,脾气平顺,“多少人努力一辈子,也未必挣得了那么大间铺子,这也是我娘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至少它可以保你们一世不愁,如果将来宝树争气,再给你赚回来十间、百间也未可知呢。”
“你……”江含玉气得手指颤抖,“我找太太去,我要找太太评理去,她凭什么这么作践我们母子。”
“姨娘,这事已经定了,找我娘亲可能也不会有太大作用。”顿了顿,“而且,我娘亲最近一直很忙,可能也没有时间见你。”
“你娘亲算什么东西?”韦巧儿咬着牙跳起来,手指差点戳到夏若净的脸上来,“平日里在这个家作威作福也罢了,到如今还白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明明家产都是我家宝儿的,你们居然敢这样明抢,你那个娘亲,就是一个没羞没臊的……”
“啪、啪!”两记很清亮的耳光,打断了那串连珠一样的说话,又gān脆又重手,打得韦巧儿一连退了好几步,白晰的脸蛋立刻浮肿起来,掌印清晰无比。
“你敢打我女儿?”江含玉猛地站起来,厉声吼道:“造反了你,这个小贱人,敢动手打我的女儿。”
“我打她怎么了?”夏若净冷笑地站在那里,“一巴掌是教训她目无尊长,一巴掌是教训她出言不逊。”走上几步到韦巧儿的面前,bī近她,“你敢再对我娘无礼,让我听到一个字,我就让你再也没脸见人,听清楚了吗?嗯?”
素来温柔无争的夏若净发起火来,明明没有大声说话,也没有厉声骂人,可那种眼神还有那种气势,吓得韦巧儿泪水狂飙地猛点头。
“说出来!”低低一喝。
韦巧儿立刻吓得语不成调:“我……我……不敢了。”
“很好!”夏若净转身看向江含玉,“我只问你,这个家姓什么,而你儿子姓什么?”
“……”江含玉立刻语塞,然后又硬着头皮说道:“他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弟弟,你爹的亲生儿子。”
“那跟我娘亲有什么关系?”一个跟她相差不到一个月的弟弟、一个早在入赘夏家之前就已经跟别的女人勾搭上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她娘亲垂顾?这么多年,那个男人只知道与女人厮混,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们母女,对店铺也没有半分贡献,整天就带着越来越多的姨娘还有女儿儿子躺在家里吃吃喝喝,花钱如流水。
如果不是娘亲好xing儿……想到母亲的苦,夏若净眼里的光更冷。
这次,她绝对不会手下留qíng!
“他……他毕竟叫你娘亲一声大娘。”江含玉被夏若净bī得一步步地往后退。
“所以,我娘亲宅心仁厚,给他一间铺子。”夏若净笑得眉眼弯弯,“如果不是我娘多番忍让,早在最初就跟爹爹分离了,那么你们就连这间铺子都分不到;至于我,我的陪嫁为什么有十五间铺子,很简单,因为我姓夏,我是夏家唯一的孙女,夏家家产不给我,倒要给谁?”
“你……你……”江含玉被bī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没想到素来无声无息的夏若净发起狠来这么可怕,可是,江含玉一向不把她放在眼里,就算一时被她吓到,可在众丫环婆子面前也下了脸面,gān脆把心一横,骂身边的人,“你们眼都瞎了,看到你们主子这么被人羞rǔ,也不知道帮忙!你们把这个眼里没有长辈的东西给我捉住,今天我要好好教训她。”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迟疑起来;这世上,哪有奴才动主子的道理?可是二姨娘这人一向心狠手辣,如果不听她的话,只怕以后日子……
一直跟二姨娘亲厚的全嬷嬷很快就选好立场,招呼着众人,“大家不要怕,今儿如果有什么事,横竖有二姨娘给我们作主。”她伸手挽着袖子朝夏若净走去,有人带头,自然就好办了,众人都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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