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礼一送,这婚事可就真的落到实处了。
年筠淼看着院子里被红布盖着的大红箱子,这才觉出几分真实来。
这就真的要嫁了?
又过了两天,贵妃特意嘱咐宫里绣房给年筠淼做的吉服送了来,红地团鹤纹缂丝的吉服,刺绣繁复日光下熠熠生辉,连盖头上的喜相逢纹都绣得栩栩如生。
淑雯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翻翻这里,一会儿看看那里,年筠淼看她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没好气道:“还有一个月呢,你现在着什么急。”
淑雯笑着,手下也不停,“奴婢手脚笨,得早做打算。”
年筠淼哼唧一声,忽然瞥见角落里胤祥给的跌打酒,怔了怔。
他应该早就得了消息,却一直悄无声息,看来胤祥是真的放下了。
年筠淼替他高兴,高兴之余又有些淡淡的伤感。
其实在扬州的时候,她就发现胤祥不大一样了,似乎是在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
偶然碰见,也只是客套地寒暄几句。
是已经放下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都无所谓了,年筠淼不想再去打扰胤祥了,她逃开两年,逃出两千里路就是为了再相见时彼此能够坦然一些。
现在这样,就很好。
出嫁前一晚,年夫人坐在年筠淼的房中,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
“洞房的利益,嬷嬷都教你了,你也不必紧张。等你伺候了四爷,额娘就去阮大夫给你抓药,给你调理调理,他是妇产一科的金手,听说京城里的人都信他,保准生儿子。”
年筠淼有些害臊,讪讪道:“母亲您想的可真够远的。”
“不远,”年夫人拍着年筠淼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四爷膝下如有只有一个儿子,你为人妻,自然要早在子嗣上做打算。”
年筠淼一想到自己要跟四爷生孩子,后背就冒冷汗。
年夫人孩子絮絮嘱咐着:“嫁过去第二天一早要往福晋房里敬茶,可不能怠慢了。你虽然是皇上钦赐的侧福晋,又被贵妃娘娘收了义女,但福晋就是福晋,你得敬着她,尊着她。”
一想到这些年筠淼就头大,福晋,还有一个侧福晋,还有个侍妾……
都是大猪蹄子,她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句脏话。
说到最后,年夫人的眼眶红了,泪光盈盈哽咽道:“回门的那一天,早些回来,母亲做好你爱吃的饭菜等着你。”
见年夫人这样,年筠淼也难过了,朝夕相处之间,年夫人对她是真的好,细细想来,年筠淼心里还挺愧疚的,老人家也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冒牌货。
送了年夫人走,淑雯赶紧伺候年筠淼沐浴洗漱,年筠淼原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到睡不着,结果头挨着枕头就睡过去了。
睡得正香甜,年筠淼就被淑雯从床上拉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瞧外头还是黑漆漆的。
“天呐,这么早,这是娶亲呢,还是做贼呢?”
擦脸的功夫,年筠淼又能睡过去。
“小姐,您快好好熥熥脸,奴婢今儿要伺候小主化个新学的桃花妆。”年筠淼把毛巾从脸上拉下来,懒懒道:“可别了,随随便便化就行。”
“出嫁一辈子就一次,哪能随随便便。”年筠淼也不跟淑雯争了,闭着眼睛在妆台前坐下,任由她宰割。
再睁眼,镜中的人还真有点粉面桃花的意思,额头当间还有画了一朵粉扑扑的花瓣。
“淑雯你可以啊。”
淑雯抿唇浅笑,“小姐真美,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
换上吉服,年夫人亲手为年筠淼盖上盖头,许多事情,都因为仪式感而显得愈发动人。
就在这个瞬间,眼前的一切被飘渺的红色笼罩,年筠淼鼻尖忽然一算,眼泪就落了下来。
吉时一到,院子里鞭炮声起,淑雯扶着年筠淼出门。
年筠淼低着头,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似乎把她的大脑也炸成了一片废墟,她脑中空白茫然,直到有人将红绸一端交到她手里,她才恍然看见面前的那双鞋。
红绸的另一端被胤禛牵着,忽然之间,年筠淼就想闭上眼睛,任由她拉着自己走。
这种愿意将自己交付的信任,是因为红绸另一端是自己的夫君,还是因为另一端那个人是四爷?
年筠淼闭着眼睛,就听见前头低沉的男声:“当心。”
冷冰冰的,却听得年筠淼心里颤了一下。
他好像跟自己说过许多次当心。
年筠淼睁开眼睛,迈过面前的门槛,她悄声道:“谢四爷。”
声音不大,却被红绸另一端的人在鞭炮轰鸣声中准备地捕捉到了。
胤禛几不可见地勾唇笑了笑。
轿子抬起,鞭炮声渐渐远去,年筠淼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欢喜,好像终于有点嫁人的感觉了。
到了四贝勒府,拜过天地,年筠淼被送到偏殿,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
年筠淼起了个大早,又没怎么吃东西,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小声叫淑雯:“给我拿块点心。”
桌上的饽饽是不能动的,但淑雯早有准备,早前嬷嬷就嘱咐她带几块点心备着,在合卺礼前,要让新娘子垫垫肚子。
淑雯偷偷地掏出一块,塞给年筠淼,“小姐,您先吃,这儿还有呢。”
“你也吃一块,”年筠淼又累又饿,“听外头这熙熙攘攘的,还不知道什么能结束,咱们且得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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