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周彦电话的时候,周钦尧正在跟棠悠吃晚饭。
棠悠能明显感觉到接了电话过后周钦尧神色中流露出的变化。
明明很冷漠,内心却在煎熬的矛盾情绪。
棠悠预感不太好,小心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周钦尧放下了手里碗筷,半晌没说话。
一个人静静站在窗口抽了很久的烟,最后才说:
“陪我去一趟医院吧。”
“……”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医院,周彦一脸沉重地来接,告诉周钦尧,周泽林已经住进了icu重症病房,几分钟前才抢救过一次,情况不是特别好。
按照医生的意思,是已经到了逼不得已必须要通知周钦尧的地步。
大概也是希望父子俩能最后见上一面,不留遗憾。
病房外已经站了很多人,周家其他的叔父,以及吴梦,和周瑞。
周钦尧走到病房外,看着接着氧气罩的父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这个曾经名震一时创造了【moon】的钻石商人,从意气风发,到如今形如槁木死灰,周钦尧自嘲地想——
真的不是自作孽吗?
他们原本应该有一个,至少表面能维持下去的家庭。
可偏偏,周泽林选择了毁灭。
护工或许在周泽林耳旁告诉他周钦尧来了的消息,他的气息顿时有一些不稳,强行摘下了氧气罩,急切地想要说着什么。
护工在他耳边仔细听了后走出来,对周钦尧说:“你爸爸想跟你说说话。”
周钦尧却站在那儿不动。
眼前的这一幕,让人心焦,又辛酸。
明明已经到了可以放下一切,生离死别的时候,父子俩之间却还有无法解开的心结。
可在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也不敢去要求周钦尧放下。
棠悠看在眼里,却莫名觉得,周钦尧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的铁石心肠。
她做了那个胆大的人,主动推了推他:“快进去吧。”
或许正是棠悠的这一推,才给了周钦尧走进去的勇气。
其实回来后的每一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父亲。
恨是有的。
走进去,沉默地看着床上人。
看到他竭尽全力的,用尽最后一口气,想对自己表达什么,周钦尧的心莫名很痛。
这种感觉,就跟当初知道姚月和未出生的弟弟忽然离世时的心情一样。
周泽林发不出声音,用尽力气地拽着周钦尧的袖子,希望他能够将就自己弯下腰来。
这或许是做儿子的,这辈子最后一次为他低头。
周钦尧忍住心头复杂苦涩,终是顺了他的意,弯下腰,耳朵贴在他唇前。
拼尽最后一份力气,周泽林断断续续,勉强说完了想说的话后,撒手人寰。
床旁的监测仪上没有了生命特征,瞬间,门外传来吴梦激烈的哭嚎声,以及周瑞抽泣的哭声。
所有人都在隐隐忍住悲痛。
周钦尧面无表情的,看着几分钟内忽然离开的父亲,心好像麻木了般,竟没有任何知觉了。
他真的是拼了最后一点力气在等自己。
晚上九点,医院走廊吹过的风好像根本不是这个季节该有的温度,阴冷刺骨,暗示着一个生命的消失。
帮周泽林盖好被子,周钦尧走出病房。
他谁都没有理,径直走到病房的尽头,一个人站在那儿。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棠悠看得出,他的背影是隐忍而痛苦的。
小姑娘虽然不知道走过去可以说些什么安慰他,可她很清楚,这一刻,他需要自己。
走到周钦尧身后,默默牵着他的手,什么都没说,安静地陪伴在他旁边。
周钦尧无声地站了很久。
他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教他认钻石的样子,骄傲地说我儿子真棒时的样子。
他们也曾有过父子情深,和睦无间的时候。
这一切美好回忆,早就被周钦尧强行给封住了。
但就在刚刚,一抹抹过去的剪影争先恐后地又冒了出来,冲击着他。
男人双手撑在窗檐上,哽着声音深深无力地呼出一口气,好像笑了一声,看着窗外:
“现在,我是真的没有家人了。”
棠悠听到这句话,眼泪都心疼到快掉出来了。
平时那么果断坚毅的一个男人,此刻眼里却润着细微水光。
她知道周钦尧家里的事,也明白这种亲人明明在身边,心里却隔了万道山河的孤独。
怕周钦尧承受不住,棠悠不知所措地抚着他的胸口:
“不是的,你还有我,我是你的家人。”
“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们以后会结婚,我还会给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我会守着你,好不好?”
周钦尧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棠悠的手握得更紧。
那边周彦在帮忙处理周泽林的身后事宜,吴梦总算停止了假惺惺的哭泣,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周钦尧跟前,声音冷淡:
“你爸走了,我们孤儿寡母的留下来没有什么意义。我知道你看我们也不顺眼,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分家,你按照现在公司的股价,把你弟弟那份折算成现金就行了。不过有一说一,你爸的遗产,你们两兄弟得对半分,还有家里的那几处物业,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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