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那门前的时候,重华想起自个儿的情况,门口便把要跟进来的宫女给拦住了。“不用进来了。”
宫女的头低低地垂着,应了一声儿“喏”,便乖乖地站在屋檐下了。
重华刚将那湿透的外裳脱下来,忽的便听见床榻上传来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重华眉头一皱,踱步前去打探。还没过去呢,忽然便被一个女郎扑将过来。
“热…好热。”一个浑身脱得只剩下一件儿薄薄内衫的女郎,热情似火地朝着重华扑过来。若重华是个货真价实的郎君,面对美人投怀送抱,早就难当柳下惠了。可她不是呀!
别说她没胯/下那东西,单单这女郎没几两肉的肩头撞过来,差点儿就害得她吐血了!
“别过来!”重华嘴角一抽,拼了命想要把身上这块牛皮糖给拉开,可谁晓得这人力气出奇得大,竟然怎么扯也扯不开。在这屋子里待得时间越久,重华的身子也开始有些不对头了。一咬牙,冲着那女郎的小腰狠狠地一掐,疼得人家当即便眼泪星子都出来了。
趁着她吃痛撒手的机会,重华赶紧着脱离出来。等到看见女郎的脸蛋时,重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这这……这,这不是司马珏刚选的皇后吗,怎么跑这儿来了!要是被人发现她们两个在这儿拉拉扯扯,都得完蛋!
顿觉不妙的重华当机立断,伸手便将王女郎打晕,忍着身上蚂蚁舐咬一般的瘙痒感,喘着粗气儿,从这房子里头逃脱。
一出门,那迎面而来的北风,吹散了香浓的暖药,将重华的脑子也吹得稍稍清醒了些。她死死掐着手腕,赶紧着寻找出路。眼见着边儿上有个池子在,跌跌撞撞走过去,掬起了一把清水,扑在了过分红润的脸上。
彻骨的冷水扑在脸上,总算是稍稍减了她眉目间的艳色。水波荡漾的水面上,映照着一个鬓发散乱,雌雄莫辩的美人儿。还有……
还有身后那忽然出现的黑衣人!
冰冷刺骨的池水,浸透了沉重的冬装,一个劲儿地将重华往水下拉。幸好方才在屋里已脱掉了一件,不然浸了水的裘皮穿在她身上,便好似抱了石块一般!
铺天盖地而来的池水,疯狂地往重华的耳鼻中涌去。在落水的那一刻,她迅速地屏住了呼吸,脱去身上沉重的冬装,一个劲儿地朝着水面上游去。
重华的脑子乱的很,不晓得到底是谁将她推进了水塘中。她也没做什么事儿,怎么有人要对她痛杀下手!
扑腾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爬到了岸边,冻僵的双手方攀上岸边儿的红砖,随即,重华的眼前,便出现了双一尘不染的木屐。沉香木做的木屐,价值千金,寻常人哪里用得起。重华的心,咯噔一下儿。抬起头来,果不其然便看见了意料之中的那人。
“陛下…咳咳…”呛了几口水的重华,趴在岸边儿,一张被冻得发白的小脸,高高扬起,面无表情地看着天子。“这一切,都是陛下安排的,是吗。”
重华的话语中,没有疑问,只有肯定。显然,她已经想明白了。在这深宫之中,要想要将这一连串的事儿做得如此干脆利落,除了帝王,还能有谁呢。她只是不明白,司马珏为何一心要杀她。
“爱卿果真聪慧。可聪慧过头,可就不是一件好事了。”天子垂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重华这幅狼狈的模样儿,穿着沉香木屐的脚,踩在了重华攀在岸边的双手上。本就被冻到麻木的双手,如今被木屐肆意地碾压,重华登时便疼得面色如纸。司马珏的眼中毫无怜惜之意,仿佛他此刻要杀的人,不是平日同他说笑的臣子,只是一只蝼蚁罢了。
“想要谋害朕性命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罢,司马珏的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意,将踩在重华手上的木屐收回,不救她,却也不让重华从池子里起来。每一回重华试图动身的时候,天子背后站着的侍卫,便会拿起竹竿,狠狠地敲在重华的手上。十指连心,是怎样地钻心疼痛。
可重华现今儿来不及顾虑手上的疼痛,方才天子的一番话,在她心中,无异于投石入江,激起波澜一片。这辈子,原身肯定还未作出谋害帝王性命的事儿。那司马珏这番话……莫不是,他竟知道前世之事!
重华大骇,没想到,世间除了她,竟然还有人会有此奇遇。
可是,现在可不是什么奇遇不奇遇的问题,若是不把司马珏这个神经病给弄好了,她就算不淹死,也得冻死在水池子里!
越是到了危急关头,重华的脑子便转得越快。眼见着司马珏转身就要走了,重华忽然冷笑了一声儿,“陛下,今日你能杀我,可你能杀了王司马吗?天下间谁都知道,王振狼子野心,欲…咳咳,欲图帝位。可陛下不对王振下手,却,偏偏先拿下官开刀。是不是,陛下也就只能动得了像下官这等没本事的人。”
重华的讥讽,刺痛了天子敏感的心。年轻的天子想起大权独揽的王振,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屈辱感,席卷了司马珏的心头。锐利的眼神,尖刀一样朝着池水中的重华射去。
“陛下难…难道不想,将王司马拉下,稳坐,皇位吗。臣,可以帮陛下。”
“呵。”司马珏冷冷一笑,“你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而已,就连自个儿的小命都保不住,何来大言不惭说要帮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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