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兮睫毛扇了扇,终究垂下眼帘:“哦。”
子初对于慕锦兮的反应有些诧异,嗓音中都不免带了一些忧心:“主上,可要安排人手跟去?”
慕锦兮唇角轻轻扯了下。
她又如何想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原本有父亲顶在前面就好,偏偏是她自己是个操心的命,操心也就罢了,人家还当她多余。她何必还管那许多,只安心吃吃喝喝,一路玩乐等回上京不就好了?
什么邺王,什么前朝,还有这许多事情,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苏珩的身影就跟魔障一眼在眼前挥之不去。
“不必管。”她终究是定了定心,唇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人家自然是心里有数,咱们又能如何呢?”
她所做的一切,也不过就是多管闲事罢了。
并没有人是真真正正需要她的,她所有的插手都是多余,前世如此,今生也没什么变化。其实,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莫名的自我厌弃弥漫开来。
子初直觉慕锦兮的状态很不对,思来想去,立时认定问题出在辰五同他汇报苏珩和慕锦兮相处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里。
他原本只是个暗卫,不该多嘴。
“主上。”子初的眼睛很好看,一缕碎发却遮住了一些,他小心藏着自己的情绪,“苏珩这个人虽然心思颇深,可有一点却没有说错。”
“什么?”慕锦兮原本思绪没在这个上面,听到子初提起苏珩,下意识就反问道。
“主上,请一定以自己的安危为重。”子初原本站得十分挺拔,这句话说出口后,立时单膝跪地,请求道,“无论什么事情,您的安全才是子初最在意的。”
慕锦兮沉默。
她慢吞吞地挪着步子,背对着子初摆了摆手,自行回到为她安排的小院中,绾衣正在门前张望着。
看到慕锦兮回来,她才长舒一口气:“姑娘,您怎么才回来。”
说着,便将人迎进了屋中,小心除下首饰:“热水烧好了,姑娘疲乏,可先沐浴?”
慕锦兮点点头。
她脑子里一直想着子初的那句话。
子初是她的暗卫,自然是希望她一切都好,他们所有的重心都是自己啊。可是苏珩呢?自己哪里就会有那样重要。
慕锦兮浸在浴桶中,整个人就在想着这件事。
久到水都有些凉了,绾衣见慕锦兮久久没洗好,只得进来探了探水,这下却有些吓到:“姑娘快出来吧,可别着了凉。”
慕锦兮微抬眼睛,仔细辨别了绾衣的话语,才反应过来水没了温度。
绾衣帮她将身上的水珠尽数擦去。
“姑娘的皮肤真是如凝脂一般。”绾衣每次都忍不住惊叹,“咱家这些姑娘,还没有哪个如同姑娘一样。”
“大约是托了娘亲的福。”慕锦兮心中有些怅然。
这许多年,她都刻意不去想沈氏。
沈氏临终前抓着她的手:“宁宁,不要想娘亲,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也是因为沈氏这句话,她就一直梗着一口气,一定要努力把日子过好,一定要让慕家也好好的,也努力不去思念娘亲。那时候,她一直觉得,追忆娘亲会让她软弱。
“可今日,莫名就想软弱了。”
她躺在锦被下面,想要放声哭一场,可盯着床柱却连半滴眼泪都没挤出来。
“姑娘,您说什么?”绾衣往香炉中丢了一粒香丸。
完全陌生的香气弥漫开来,周转之后,到了她鼻尖的时候却嗅出一丝雪松的味道。
恰如那人靠近时身上的气息。
“这是什么香?”慕锦兮眉头微微一皱。
绾衣这才想起来什么一般,低声道:“苏公子派了人来,说您今儿受了不小的惊吓,便送上一盒安神香,姑娘可是不喜欢这味道?”
慕锦兮嘴唇动了动:“可还说什么了?”
绾衣想了又想,才道:“也无甚别的,只说让姑娘好好休息。”
慕锦兮的目光又挪到了床柱上,也不知是这安神香确实管用的缘故,不过片刻她就涌上了一些困意。
合上眼之前,她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苏珩身上惯有雪松的气息,是不是他常常睡不着觉,用久了安神香,才会整个人都沾染了这样的味道。
兴许是睡前想了太多关于苏珩的事情,慕锦兮又做梦了。
上京郊外慈印山是佛寺聚集地,而皇家寺庙明光寺又在山上,不少上京勋贵都免不了去烧香拜佛。
可同一地方,有香火鼎盛的佛寺,也有人烟罕至的破庙。
慕锦兮就梦到自己站在这样一个地方,四周杂草丛生,面前是一间已经掉了朱漆的寺庙,她挪了脚步向里面走去,意识却有些混沌。
斑驳的佛像注视的地方躺卧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她一步步靠近,几乎立刻就对上了那双无比清明的眼睛。
仿佛看透一切,又似乎有些悲哀,他见到慕锦兮进来,眸中那一丝微弱的光也逐渐暗淡下去。
慕锦兮想,一定是因为自己面上的冷漠太明显。
明明这人面上都是脏污的血迹,可她依然觉得此人风华无双,两人互相注视着,谁都没有开口。
终于,浑身是伤的苏珩沙哑地开了口:“慕锦兮,其实,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如果是呢?慕锦兮心中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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