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分火灵根的就能去给丹师们当学徒了,又怎么会变成野修?你是宋小妹做的烤丸子吃多了吧, 哈哈哈哈。”
野修。
在无争界, 没有宗门的弟子被称为散修, 比起六大宗门中的大部分的来说,他们的生活是过的更清苦一些,可大部分散修还是能在六十六城的某一地有个容身之所的,若是连这一处也没有,他们就只能像是孤魂野鬼一样飘荡在无争界的山川和旷野之间,靠着搏命冒险换来的一点灵材谋生。
这种在世间除了一条命之外再无依凭的修士,就被称为野修。
宋丸子跟在这群野修的后面,她穿得比他们更单薄些,脚底却绑上了树皮,虽然也忍不住缩着脖子,好歹脚底是干的。为了抵御凉气,她把大黑锅背在身后,让它微微发热,像是个暖炉似的。
她是在一座城外遇到这群野修的。
卢家丹堂就像是落月宗那庞然大物的触角,延伸到了整个无争界的各个城池之中,从宋丸子离开了流月城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开始行动了起来,不仅召集了人马堵在城门口,还把宋丸子的画像张贴的到处都是——按照约定,宋丸子这二十年中不得改换容貌进城,哪怕这座城并不归六大宗门管辖,有卢家丹堂在,宋丸子也几乎进不了任何一座城池,就连在城外跟人交易些灵材都很是艰难。
这些野修倒不在乎这些,眼见着宋丸子被城中的人驱逐,他们便喊她一起往南走,初雪已降,这北方能找到的灵材就越发少了,他们打算往南去碰碰运气,恰好与宋丸子想去苍梧的路线一致。
“太冷了!”
“我们唱歌吧!”
“唱歌就能不冷了么?”
“冷气从肚子里灌进去,人整个都冷了,自然感觉不到脚冷。”
“好像很有道理啊。”
几个人说着,就真的唱了起来。
“天无常兮生雨霜,落雪飒飒兮路何方,行于野兮湿我鞋,步步为难兮不得停……世有灵兮后有我,我走世间兮受灾厄,物有煞兮后有我,无丹可食兮奈若何……”*
起先只有一个人唱,很快,就有一群人接上了。
路何方,不得停,受灾厄,奈若何……他们的嗓门很大,惊动了洞中休憩的野兔和没有南迁的雀鸟。仿佛就连天上飘下的雨雪都因为他们的声音变得更大了,旋转着铺天盖地落下,又引得他们将歌声变得更响亮到嘶哑。
同行了几日,宋丸子觉得这些修士是很有趣的人,他们从不谈将来,也极少说过去,不在乎自己的同伴有过怎样的过往,也不在乎自己的同行者们将走到何处就与自己告别。
有时候走走就会开始唱歌,有时又会毫无来由地放声大笑。
宋丸子做的东西,他们极喜欢吃,一边吃一边说宋丸子就是他们在初雪之后最好的收获了,吃过之后,就继续走,像是无声的幽魂,又像山野间的精怪,一路往南行去。
如此又走了百余里,这些修士终于停下脚步,找了一个略干净又山岩歇脚。
宋丸子架起大锅,烧起了一锅热水,又在里面扔了一点葱姜味道的草叶,火辣辣的味道从锅里翻卷了出来,那些野修在旁边闻着,表情甚是陶醉。
“宋小妹,你说你这个法门我们都能学,怎么我比划了一路,我这手上的肉泥也没什么变化呢?”
“嘿嘿,刘大哥,这一招你得先做到孰能生巧,咱们再说以后呀。”反手,宋丸子撒了一把晒好的肉干进到了锅里。
“熟能生巧?”那野修学着宋丸子的动作将灵气行于手上,一把就将手里的肉泥捏得更加糟烂了。
有人和刘姓野修一样暗地里学着宋丸子的调鼎手,也有的人只笑看着别人去学,自己绝不动手,口中说着:“什么机缘巧合之类我从没碰上过,这等要神异的本事我是绝对学不会的。”
肉汤煮好,趁着别人还研究着调鼎手的时候,不学的人还多喝了几口。
“再往前二百里就是苍梧的地界了,今日休息一天,明天我们路过梧州城,我去弄点避煞丹。”
“避煞丹今年怕是又要涨价了吧?”
“之前听说要五块下品灵石才能换一枚了。”
说起这个话题,原本还有些欢快的人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这里有一张流金羊的皮,老李,你就帮我都换了避煞丹了吧。”刚刚还在捏着肉泥的刘姓修士刮掉手上的肉泥,捡了几片树叶子擦了擦手,一层层开始脱掉自己身上的破棉袄,脱了三层,才在贴皮肉的地方露出来一整张金色的羊皮,在还算明亮的天光中,这羊皮上闪着斑斓的异彩。
流金羊的毛皮极为华美,角也极为锋利危险,虽然修为不过练气期,可那双长角让筑基期的修士们都觉得棘手,刘姓修士不过练气中期修为,这张流金羊的皮可以说是他最宝贵的珍藏了。
“老李,我就不要避煞丹了。”有个修士抬抬手,笑着说道,“等我在苍梧有了收成,再去换丹药也来得及。”
那个修士一直低头走在宋丸子的身后,也极少说话,同行了几天,宋丸子都没有注意到他,现在只是扫了一眼,她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
老李等人见那人坚持,也就不再劝了,说到底大家都是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困顿人,谁也没那么多的好心用在别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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