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丸子深吸一口气,对着土下自己大黑锅所在的位置使了一招调鼎手。
她灵识远超寻常筑基修士,这些年又有些微进益,这十丈土坑在她的灵识之下展露无遗,每一个面棋子的动向她都知道。
一个厨子对她“锅中菜肴”的掌控是具备的。
区区一招调鼎手,对这土坑来说实在微不足道,宋丸子又使出了第二招、第三招……
日落月升,月沉西极。
苍梧中的煞气如黑水般肆意流淌,宋丸子一遍一遍使着调鼎手。
那土中的煞气,却迟迟没有动静。
“食之道,追求至味之境界,亦求活人之法门。”
活人之法门……
万籁寂静,宋丸子的心也静到了极致。
“治大国若烹小鲜,你是个厨子,我也是个厨子,一顿饭能让一人活命,我所求的,就是能让更多人多吃顿饭罢了。”
这是老相爷的话,终其一生,他以命为火,何尝不是烹煮了天下?
“你面前是一道菜,你自己也是一道菜,要是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菜,不如想象自己想变成一道什么菜。”
这是沈师父说的,酸甜苦辣咸鲜,是饭菜中的味道,也是人行一生的调剂,心中长存了味道,便成了一个自己想成之人,将自己变成了一道无愧无悔的菜。沈师父说他一辈子做了别人想吃的菜,该轮到自己去做自己想要的菜了,最后就做了“赤心救人,江水洗清魂”。
他们都是厨子的极致,自然能用“调鼎手”荡涤世间戾瘴之气。
只不过沈师父的调鼎手是可见的,而苏老相爷的调鼎手无形无影。
为什么自己不愿意与天道通联,和别的食修一样跪在天道的面前祈求?因为她曾经见过两个这样的厨子,便知万事只在自己手中,不在自己的膝盖上。
我就想,干干净净地,炒几个面棋子出来。
再让自己从那两位厨子的身上,多学点东西。
女子闭上眼睛,手中灵气汇聚……
一道清风,穿林而来。
……
无争界东陆海上
樊归一叹息一声,一日夜的鏖战又告一段落,他站在这块浮木之用肉掌劈杀了几百魔物,如今也疲乏了。
“师兄,好吃的有没有,给一口吧!”
趴在一块原木上,荆哥跟狗刨似的划水而来,揪着樊归一的裤腿,脸上可怜兮兮的。
“宋道友前一日才送来了灵食。”
“嘿嘿,我都跟那些散修分了。”
听见荆哥这么说,樊归一也没话可说。
宋道友每隔三日就送来大批灵食和丹药供他们消耗,可东海之上修士足有几万人,他们做的东西再多也不够分,几大宗门的人战绩卓越,自然能从中拿到大头。
宋道友似乎也料到了这个局面,长生久每次都有些额外的贴补,可这也抵不住他们总把自己的那份分给散修。
对于长生久的修士来说,少吃点灵食不过是辛苦些,但对于那些为了自己家园而血战的散修来说,多一口灵食,可能就是多一条命。
掏一掏自己的储物袋,樊归一只找到了半纸袋的牛肉丸,还有一竹筒的鸽子汤。
“余下也没有了。”
也分给别人了。
“师兄,你的储物袋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空荡荡啊,不会里面又什么都没有了吧?”
樊归一道:“不会。”
救济的丹药有几颗,换洗的衣物有一身,还有几块他预备用来踩的木头。
此外……还有一个纸包。
涌动的潮水将二人渐渐送往岸边。
水面上还有人在哭喊,有人沉默着收殓尸体,每一场的对战都是修士们用命去抵挡魔物的入侵,一寸一寸海地去争,一步一步地去抢。
樊归一看着脚下赤红色的沙子,摸了一下袖口,脚下一步就踏到了五丈之外。
荆哥还像个小乌龟似的趴在木头上不肯起来,哎哎叫了两声,看着自己的师兄踏着月光疾行而去。
临照城中,沉沉睡着的木九薰随意一抬手,墙上的诸多灯便逐次亮了起来。
她懒懒地睁开眼睛,看着站在纱帐外面的樊归一。
“樊道者,你有何时找我?”
樊归一背对着纱帐,沉声说:“我想问一下九薰师姐,对无争界中的煞气知道多少?”
“有些地方将煞气又读作戾瘴二气,魔物死后,身体化为瘴气,神魂散为戾气,前者损人身体,后者伤人神魂。”
“那您可知,海边的血砂可为煞气所凝?”
“长生久里有一本游记,成书于三千年前,那书中记载,万里沙滩上的沙子是白色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这个嗜睡如命的人可就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去追究了。”
从床上坐起来,木九薰披着黑色的袍子,迈步走了出来。
“既然樊道者与我来说这煞气之事,我也要问樊道者一些大概只有你这首座传人才知道的事情。”
木九薰声音淡淡地说:“当年江万楼是不是主动吸煞入魔的?”
樊归一的身体僵了一下。
“无争界里的天道极其吝啬,据记载,千年前有落月宗的修士散丹药于万人,在云渊之战后也不过身有些微功德。可江万楼就不一样了,他作为九件大逆之物中最重要的那一件,天道挣脱禁锢之后竟然没劈他,你说是为什么?之前我用灵火困他,他轻易就能挣脱了去,你说,又是为什么?因为他有化煞大功德,所以天道奈何不得他。我说的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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