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通心滴水兰有定心去祟之效,丹师们用它炼制通心丹,医修们则用它做理祟通心汤,配合水针使用,能助人心魔少生。”
半年前有个小世家的传人不肖,把家中典籍都拿出来卖了,因为那小世家中曾有过几位医修,易半生便出灵石将那些书都收了回来,整理过后,还真让他找到了些与医修有关的东西,尤其是里面的一些汤方,他都不曾听闻过。
通心滴水兰通体翠绿,隐隐泛着蓝光,草叶的尖端有水滴渐渐凝成,然后滴落到泥土中。
昭昭站在一边,手中拿着纸笔,将这通心滴水兰的习性、药理都详细记录下来,白净的小脸上神情严肃,嘴唇微微抿着。
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完了,易半生用手中的旧书扇着风问道:
“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童子穿着浅绿色的小褂子,仰起头看着他师父。
他师父可不是什么有耐心之人,见他明明有话又不说,又催促了一遍。
昭昭又低下头看看那碧翠的兰草,然后终于问出口了:
“师父,这个兰草能入丹药,入药汤,是不是也能吃啊。”
吃?
宋丸子我杀了你!
“哈?问能不能吃不是很正常么?”
易半生来兴师问罪,宋丸子一脸的茫然。
香叶谷中有一条小溪,溪水中有虾、有鱼,溪边也有来觅食的飞禽走兽。
薄壳翠珍虾可谓虾如其名,壳薄而鲜美,将藤或竹编成的篓子用石头压了歪着口放在溪水里,就有小虾不停地进去。宋丸子跟昭昭学着用竹篓抓虾,竹篓埋了半日,却总不如那小孩儿抓得多,她蹲守了一日,发现有一种长着黄嘴的水鸟来捕食溪水里鱼虾,吃着吃着,就吃进她抓虾的篓子里了。
吃着水里的惦记着篓子里的,这鸟儿可不能要了。
偏偏这种鸟儿机警地很,吃了两只之后还不待别人有反应,它们就拍拍翅膀飞走了,过了一时半刻,又飞回来,再吃,再跑。
宋丸子在草丛里蹲了一日,才终于抓了两只水鸟儿,当然喜滋滋地把它们祭了五脏庙抵债。
现在三寸宽的木头就在陶罐儿下面慢条斯理地烧着,肉香味儿晃晃悠悠地往外冒,里面又加了从竹林里刨出来的笋,更添了一天清甜气,闻着就让人觉得春风迎面。
易半生当然感觉不到春风,他倒是想自己直接变成冬风,把眼前这人给冻硬了再埋了,最好找座山再压在她头顶上。
“哪里正常?昭昭从前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孩子嘛,好吃好玩儿本是天性,才九岁的孩子,只问了句能不能吃你就这么一副天塌地陷的样子,可见你这教导才是不正常的。”
打开陶罐儿的盖子,抬手往里面加一撮盐,一点香葱末儿,宋丸子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笑眯眯地接着说:
“一个无知之人,固然可以装得不与外欲同流,可装的毕竟是装的,不曾经历,何谈抵御?若是根本不能抵挡万物诱惑,那无知自然只是无知。在光下渐渐消融的凡冰与真正的鸣山之玉自然是不同的。”
语罢,她盛出一碗鲜笋飞禽汤,仔仔细细吹了吹,啜饮了一口。
果然这两天蹲的很值得!
见易半生还瞪他,她抬了抬手腕儿问道:“你要不要尝尝?鲜香气十足,难得笋增鲜不夺味,可惜这水鸟一身紧肉,要啃起来怕是不过瘾。”
身穿绿袍的男子很想拂袖而去,又觉自己要是这么走了实在憋气,想了想,便指着后院外面的一处荒地说:
“你今天日落之前将那地给我平整出来,再用灵水浇灌五次,我要用来种灵药。”
宋丸子从嘴里抽出来一根小细骨头,看着那地点了点头说:
“并非灵气汇聚之地,你用来种灵药可有些费事,不过谁让我欠了债呢,你说如何便如何吧。”
这一副宽宏大量的做派,让易半生又平添一股气闷。
待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宋丸子却又开口叫住了他:
“昭昭问的是什么能不能吃啊?你要是不知道,给我研究一下,我不光能告诉他能不能吃,还能告诉他怎么吃才好吃。”
果然还是该打死了事!
……
无争界,临照城
明于期舍身所化的虹桥仍在,那上面已经空空荡荡,就像是一道雨后的彩虹,伴着这劫后的临照熠熠生光。
刘迷站在临照城赤红色的石碑前,拿出几块灵石埋在了里面。
骆秋娘在一旁看着她,神色沉静。
师父给她们的最后一封信中写了此地为临照的聚灵阵阵眼,如今天地间煞气虽然浅淡了,可到底是还有的,临照已经从昔日的荒冷偏城成了绝煞福地,她们有责任让这福地与食修的道统传承一并继续下去。
那个改变了整个无争界的食修突然消失,比她出现在无争界的时候还要突兀,留下他们这些人,这几个月来从云渊到西极端,自北荒下苍梧,无处不至,却找不到她。
长生久的代首座郁长青说她虽然婉拒了功德,可到底积蓄了福缘,想来是去了什么地方,将另有一番际遇。
这些话宽慰了不少食修的心,骆秋娘和刘迷的心却一直没有放下。
宋丸子吃了强行提升境界的丹药,不知如何能治好,也不知道她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炼化了这一界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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