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魂体,虽有化鬼危机,却不是现在,此去玄泱界乃是为了大事,汝等再勿阻拦!”
冥君令的压制之下,那些鬼使鬼官再未造次。
终于走出了玄泱界的黄泉,阎罗收起了冥君令,那只持令的手骨上已经是一片焦黑——冥君令伤的是厉鬼。
风不喜皱起眉头:“阎罗道友,你这是?”
甩甩自己的手,阎罗说:“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没了禁制,我得浸在黄泉水中才能不会继续化为厉鬼。”
众人这才知道,为了快点找到宋丸子,这阎罗几乎是在以命相搏了。
“好,阎罗道友,时间紧迫,感激的话我们不说了,我们就此别过,这次承你援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你?”
帮我?阎罗晃了一下脑袋才想起来自己的头上已经没有绒球了,现在这个动作做起来估计不会有人觉得可爱,只会觉得可怕。
“你们快走就是了,我的事情谁也帮不了。”
毕竟谁也不能把她丢了的魂魄送到眼前不是吗。
“轰!”
西便传来了极其可怕的炸响声,蘑菇样的云闪着灵光腾空而起,整片大地都在令人心悸地颤抖着。
“发生了何事?”
“是什么东西炸了?”
一道黑影被巨大的冲力卷携而出,正冲向他们这边。
两位长生久长老联手拦下那黑影,看清那人是谁,金不悦实在有些诧异。
“明鬼道友?”
居然是应该镇守在玄泱界明月宗的明鬼?
蔺伶一道灵水冲入明鬼的经脉,片刻后,她摇了摇头。
“她体质特殊,丹田经脉受损后并无修补的可能。”
“我……”明鬼睁开眼睛,她用来覆面的纱罩早就成了灰,一双眼睛看向天空,又看向她自己的怀里,那里,空空荡荡。
“宋丸子,宋丸子预感玄泱界天道衰落之际必有杀招,她知道,天道找过我,便让我与天道虚与委蛇,还答应我,给上师,一场了结。不用了,我、我已经了结了。”
什么价码,什么背叛……她不过是孤零零一只活在天地间的鬼,从前,她只知道上师,后来上师被天道惩罚,人不人,鬼不鬼,微予梦说可以帮她救出上师,也已经死了,宋丸子又说帮她,她也不敢信了。
偶师印轩,造出她的那个男人,在轴机的爆炸之中已经彻底灰飞烟灭了。
磅礴天道之力冲向她,被长生久的几位长老联手拦下。
木九薰和樊归一强行冲向那爆炸之处搜寻宋丸子。
明鬼吐出了一口血:“我、我想看看……”
看什么?
看看那边的那座新城,她想看看,那些说要回家的人,是不是都回去了?她也堆砌过那城的砖瓦,看见无数人各有归宿。
“我……”她的梭巡的目光慢慢地落在了灰色的头发上,慢慢地,她好像察觉了什么,竟然笑了,“你,是我的家么?”
阎罗震惊地看着面前将死之人,她曾经走遍各界,早就放弃了寻找,可当年桑墨取走的魂魄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
明鬼费力地伸出手,握住了阎罗焦黑的手骨。
轴机的剧烈爆炸将整个幻梦之境也抛了出去,可也只是抛出去,身在其中的都毫发无损。
木九薰和樊归一穿过纷扬的沙尘,又跑出去很远,才看见了仍在比斗的宋丸子和一道水雾人影。
方才明鬼引爆灵石轴机,宋丸子心知她凶多吉少,心境波动颇大,险些陷入幻梦之境中出不来。
《上膳书》中记载:“宋厨子我的食修之道,取材于天地,调和以本心,要我跪敬天道,不如叩谢人间。一锅粥煮来片刻天清地净,心甚美。”
一锅粥煮来片刻天清地净,也不过片刻。
可真正的“清净”二字,从来掺着血泪。
心明是个偶人的时候,便满心满眼只有印轩,数百年过去,她还是为了印轩赔上自己的一切。
她自以为是,能猜到天道被逼到绝境会出狠手,却没预料到别人有了必死之念。
这等错误,她不是第一次犯了。
这就是人间,没有什么能笃定一切,人不能,神也不能,事到临头,只能迎面而上。
垂着眼睛,宋丸子看着自己的大黑锅说:
“人心有执,总能化不可能为可能,人命有尽,却是千秋万代不尽……上善道君,你可知天地之大慈悲为何?”
将手里的粥米倒进锅里,站在无争界的道旁,宋丸子的身后人们来来往往,正是云渊陷落之初,有修士冲去东海投身苦战,有凡人撤离临照留下根苗。
上善身处玄泱的一处旷野中,一群小孩子正围着他,等着从他手里拿到甜甜的点心。
“天地无心,亦无慈悲。”
这是上善的回答。
“不。”宋丸子摇头,锅里的清粥已经煮沸起来,“天地之大慈悲,在于人生儿有欲,诸欲加身,方有此世间繁华。”
“**?”
上善直觉要摇头,却顿住了。
“人为欲望所驱才会在千万年来,求温饱、得诗书、起城池,问长生……万般恶从欲起,万般善,不也是从欲而生吗?”
“你也知道欲中生恶,又如何说它是天地慈悲?”
宋丸子的木舀搅动着锅里的清粥,声音轻轻:“还请道君告诉我,世间又有什么是纯善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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