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孟又端了碗菜出来,是辣椒炒肉,看到堂屋多了个人,他也没什么反应,又重新走回去。
气氛一时诡异的不得了,何遇敏感的察觉到两人之间跟平常的母子有点不一样,但具体的暂时还说不上来。
菜一共做了四个,加一碗汤。
碗筷放上桌后,段孟过去将杜金娣推了过来,给她盛上饭。
杜金娣就着番茄炒蛋吃了一口,放了筷子:“你做咸了。”
段孟二话不说端起来重新回厨房去炒,就这样来回三次后,杜金娣才终于满意。
之后何遇发现,杜金娣的下饭菜就独独这么一盘,其他菜色一筷未夹,吃完后转着轮椅回了房间,西墙上的门再次被关上。
“别看了,”段孟说,“我家就这样。”
何遇收回视线,说:“这就是柜子里有一箱鸡蛋的原因?”
“对,她只吃这个。”
“为什么?”
段孟夹了筷炒牛肉塞进嘴里:“我爸只会做这个。”
何遇想了想,摇头:“我不是很理解。”
“你也不需要理解,吃饭吧。”
这个家庭的成员组成很简单,关系却相当的复杂。
这样奇葩的相处模式,不是一天两天能形成的,绝对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当中的滋味也只有当事人能明白。
“你找陈院长是为了......”
饭吃完了,桌上的狼藉一时不准备收拾。
段孟靠在椅背上,点了一支烟,指头抓了抓额角,说:“就咨询点事,我妈的腿以前是他治的,这两年又开始疼,一直看不好。”
何遇说:“腿是怎么造成的?”
“车祸,”段孟说,“集装箱为避让小车导致侧翻,还压死了人。”
没开灯,外面余晖越来越浅,室内也越来越昏暗,烟雾缭绕中,何遇几乎看不清段孟的脸,只朦胧一个身体轮廓。
段孟又说:“压死的那个是我爸。”
何遇呼吸一窒,眼睛倏地睁大。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段孟弹了下烟灰,漫不经心的说,“这房子是我爸在的时候盖的,也是他唯一留下来的东西,所以她不肯搬。”
他说的是“她”不肯搬,而不是自己。
何遇瞬间就理解了段孟在经济条件这么拮据的情况下,依旧不肯签协议的原因。
跟其他住户的情况不一样,这幢房子的存在不单单是属于他们所熟悉的环境,还有精神上的寄托,还是一个生命曾存在过的证明。
房子没了,这个世界跟他最后的关联也就彻底断了。
何遇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怎么来的?”段孟转了话题。
“坐他们车。”
“你等会怎么回去?”
何遇朝外看了眼:“这边车子好叫吗?”
“挺好叫的。”段孟将烟掐了,起来收拾饭桌,“打个电话的事情,再远车都能来。”
半小时后。
何遇:“你跟我说车好叫?”
雷达一连扫了三辆车,人都委婉拒绝表示路太远,简直是见鬼了。
段孟长长的吐出口气:“请告诉我,你们又是为什么要选一个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开发?”
何遇被逗笑了:“城市在往后发展,先下手为强。”
“放屁!”段孟难得爆粗口。
当晚何遇坐上了段孟的小电驴,前一次是电三轮,这一次换了电二轮。
何遇说:“我在你这里的待遇是不是越来越差了?”
“有的坐就不错了。”段孟说。
夜风放肆的吹过来,没有一丝可遮挡的东西,车上唯一的一顶安全帽戴在了何遇头上,这也间接导致了被段孟头发丝猛扇脸的下场。
何遇尝试着扭头避一下,然后这东西是四面八方的,并没有什么效果。
“我能换个坐姿吗?”何遇实在受不住了,用手压着他头发提议。
段孟:“你这样坐着不是更稳吗?”
“你头发都进我嘴里了!”
段孟靠边停车,何遇从车上下来,换成了斜坐。
然而骑出去没多久,又遇上了一段石子路。
一个起伏后,何遇差点被颠出去,下意识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两人都愣了下,段孟侧了下头,似乎要说什么,喉结上下一滑动,又重新转了过去。
隔着薄薄的衣衫,何遇能感觉出下面散发出的温热,带了点遮掩的肢体接触,反而比下午的上药更让人觉得羞耻。
何遇指尖动了动,缓慢的收回来,为保持平衡,只拽住了他腰侧的衣服。
小电驴并不足以支撑何遇到家,到繁华路段停下。
何遇摘了头盔还他。
重新软件叫车后,没几分钟就到了,何遇上车前最后跟段孟说了句:“今天的菜很好吃。”
段孟挑了挑眉,看着车子驶出去,看不到屁股后,才打道回府。
那幢水泥房子里依旧漆黑一片,段孟开门,借着外面的光准备往上走。
“你第一次领人回来。”
段孟脚步顿住。
杜金娣在他身后说:“她是跟拆迁队一伙的,我上午看到了。”
段孟盯着眼前的黑暗,抿了抿嘴。
“这幢房子要是敢拆,我就敢死给你看。”杜金娣看着不远处几乎要跟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后天是阿耀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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