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们之间,说是隔着墙,可是那墙如同木一样,因为有孔,所以没有完全隔绝,但是即使如此,还是彼此不能倾心。
殊不知,这个晚上,夜不能眠的还有很多人。
索府上房,索尼与夫人也是如此。
“听索额图回来说了,皇上一早便带着昭妃出宫游玩去了。”索夫人十分气愤,“皇上也真是的,居然由着昭妃那样羞辱桂嬷嬷,芳儿如今在宫里可怎么立足?原本得了信,我还想明日入宫去找太皇太后说辞说辞,可是皇上倒好,这样一来,像什么?难不成是奖励昭妃欺辱皇后做得对?”
索尼未语。
“唉,真是可恨,皇上今晚还住在遏必隆府上了。听说他管遏必隆叫阿布哈,一口一个叫得极亲。他倒是把遏必隆当成国丈了,这让咱们府上的脸往哪儿搁?”索夫人使劲推了一把索尼,“你倒是说句话啊!”
索尼在床帮上用力敲了敲烟袋杆子。“皇上这是给咱们做戏看呢。这些日子他在朝堂上也提了几次,说是觉得越发冷清,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让遏必隆回来。”
“遏必隆?他懂什么?不过就是整天跟在鳌拜后面的应声虫,他可是把先祖的威望和胆识都留在娘胎里了。一点儿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皇上念他做什么?真想让他有什么作为?不过是如今他家东珠得宠罢了。”索夫人叹了口气,“话又说回来,你说咱家芸芳这样出类拔萃,怎么就入不了皇上的眼呢?”
索尼叹了口气,盯着夫人的眼睛:“芸芳是受老夫所累啊。”
“哦?”索夫人瞪大眼睛,“啥意思?”
“咱家是首辅又是外戚,皇上和太皇太后是又要倚重又一千一万个不放心。再加上前尘之鉴,皇上归政之前自然是万分的小心谨慎,所以一定要试探再试探,所以便扛出昭妃处处挟制咱们。也许,咱们是该表明态度了。”索尼面色沉峻,虽然是在寝室,但是每说一句话都极为沉重,字字句句都是千思万想过的。
“什么态度?”索夫人不解。
“归政。”索尼说道。
“什么?”索夫人越发糊涂了,“老爷,此事可得三思啊。现在咱家是首辅,芳儿在宫里还处处为难,或是真的归政给了皇上,咱家也没啥利用之处了,那芳儿的处境不更是……”
索尼摇了摇头:“夫人有所不知。此时归政正对咱家有利。”
“为何?”索夫人怔住。
“以前老夫迟迟未有行动,一来是想看看皇上与太皇太后是否真心属意芸芳,二来也是想再看看朝中形势。可如今宫里的局势已经清楚,太皇太后是向着芸芳的,然而皇上的心显然已经偏向昭妃。再加上今年秋天,那荣常在就要生产,若产下皇子,皇上有了长子,做臣子的再揽着权柄不放,就难以面对天下了。更何况如今鳌拜的势头已经难以遏制,此时老夫不辙,以后便再无退路了。”索尼对着夫人并不隐瞒,把近日朝堂之上的事情拣重要的略说了几件,索夫人听了频频点头。
“明日,我要在府里宴请其他三位辅臣,劝他们一同联名奏请皇上亲政。”索尼交代夫人要安排好明日的席面。
索夫人连连应声:“宫里皇后娘娘刚刚受了辱,咱家就请三辅臣归政皇上,也算以德报怨,这样更显皇后娘家的胸襟。若是以此归了政,往后皇家多少也得念咱们的好。老爷虑事总是周全的。”
谁料索尼手抚胡须,冷冷说道:“为人臣子,老夫能做到的自然会做,只是归政不过是一种形式,能不能真的重揽皇权,就要看咱们这位小主子的能耐了。那个时候,老夫是绝不会从旁协助的。”
“老爷?”索夫人对索尼这句话是实在没弄明白。
“从太宗朝起,老夫侍候过皇家三代君王,要说咱们的这几位主子,说到底都是一样的性情,那就是骄傲、任性。可是除了太宗皇帝,先帝和眼下这位小主子,哪里有骄傲任性的本钱?不撞个头破血流,他们哪里知道应该怎样对待咱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奴才?”索尼狠狠嘬了一口烟枪,吞云吐雾间长长叹了口气,“当年的多尔衮是先帝的试金石,而如今的鳌拜就是小主子的磨刀石。小主子若过得了这一关,倒还好,否则……”
“否则什么?”索夫人实在不满意索尼说话只说一半。
而索尼笑而不语,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那个桂嬷嬷也实在无用,经她们一折腾,如今像吓呆了的木鸡,人啊昏天黑夜地不知道事了,明儿我得找个大夫给她好好看看。”
临睡前,索夫人才提了一句,索尼便恼了:“夫人可别做糊涂事。”
“啥?”索夫人原本有困意,听得并不真切。
“那个桂嬷嬷,夫人原本今晚就不该让她回府。既然已经回了,明儿一早让老大家的媳妇在府中点齐各院的仆役、丫头,说清她的错行。然后送她上路吧。”索尼把烟袋杆子撂在床边桌几上,随即脱鞋上床躺在枕上,仿佛是要睡了。
“上路?”索夫人吓了一大跳,忙问道,“是送她回奉天老家?可是她的孩子们都在咱们永平府的庄子上做工呢。”
索尼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他瞪着索夫人看了又看:“夫人不要明知故问,这个时候可容不得半分好心。虽说她做这件事是为了替芸芳出气,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连累了芸芳,她就该受罚。照理说,犯了这样的事,在宫里即使被乱棍打死也是应当的。太皇太后顾着咱们和皇后的面子,只是依着昭妃的意思略作小惩,咱们可不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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