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当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今日这样提醒自己,究竟为什么呢?
“娘娘不必疑惑,奴才六岁净身入了宫十年浮沉才得以侍候在先帝身边,后来因为皇上的一念之仁,才没有给先帝殉葬。从康熙初年到如今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皇上是奴才唯一的主子,更是奴才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娘娘是皇上心里的人,奴才看得真真的,也自然会替皇上护佑着您。”
顾问行面上是从未有过的生动与真挚,往常的他虽然笑容可掬、亲和自然,但是却像戴了一副面具永远一个表情,有些做作生硬。而今天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吧。
东珠眼中一热:“谢顾总管关照,东珠的确不懂事。可是在这宫里,东珠从未想要去害谁或是坏了规矩,只是想活得真实些、自在些,屡屡闯祸虽不是刻意却也是率性而为。想来,也连累你们了。”
春茵远远地看着,她听不见东珠与顾问行在说什么,但是看到东珠的神情,她就有些担心,因为东珠的性情她早已摸透,遇软则软、遇硬则硬,从来吃不住别人三句好话就跟人家交了实底,她哪里知道顾问行这“九尾狐”的称号,万一被套去了什么话回头再吃了亏,就太失算了。
正在着急,看到东珠回过身朝她招了招手,春茵立即跑了过来。“主子!”
“走吧。”东珠别过顾问行,带着春茵回到了承乾宫。
云姑见她回来立即支开众人:“情形到底如何,快说给奴婢听听!”
春茵立即将在乾清宫里里外外看到听到的事情学说了一遍,饶是一向镇定的云姑听后都大为惊诧。
“皇上的手?”云姑面容变得异常难看,“娘娘这次闯的祸可大了。”
“怎么?”东珠并不十分以为然,“就有些淤血,擦点红花油明天就好了,根本不碍事。”
云姑摇了摇头:“娘娘太大意了,不管怎么说,见了血就是大忌,况且皇上才刚亲政,而且又与辅臣因为退政之事闹得不可开交。娘娘想一想,若是这个时候,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与皇上相殴致皇上见血,这样大的罪名不仅是娘娘,怕是遏大人、遏夫人以及整个遏府都要深受牵连。”
“会这样吗?”东珠也吓了一跳,刚刚顾问行的提醒,她还不觉得怎样,现在同样的话被云姑又说了一遍,她便觉得十分不妥。
细想之下,如果她是太皇太后,那么手里握着这件事,倒可以轻而易举地扳倒遏府,这样如同砍断了鳌拜的臂膀,又向朝堂和天下表明了态度,不仅可以使苏克萨哈之事有缓,还可以改变后宫与朝堂的布局。
“娘娘,那幅画现在在哪里?”云姑突然大惊失色,“那画儿可是握着咱们所有人的命呢!”
“糟糕!”东珠大愕,此时方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幅画儿虽然是她想要劝谏鳌拜与阿玛要及时隐退不与皇权相争的意思,但是如果有心之人故意挑唆也可说是自己暗传消息给鳌拜,让他学宋太祖黄袍加身,如果那样,不只遏府,就是鳌拜恐怕也难自保。
果然,太大意了,一招错,满盘皆输。
第七十一章 宫正司,司公正
慈宁花园里,太皇太后坐在凉亭下面,吃着冰镇的乌梅汤,听完苏麻的回报,面色越发阴郁起来。
苏麻内心忐忑,正如太皇太后所言,自己这一生跟在太皇太后身边也经历了无数的风浪与巨变,可如今,她的胆子变小了,心也软了,越发经不得事了。她宁愿这天下是平静的,后宫也是平静的,就如同眼前的一池碧水没有半点儿微澜一样,可是天不遂人愿,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当乾清宫与承乾宫的眼线将这些消息报上来的时候,她又不得不如实向太皇太后回奏,多年以来的默契,让她知道太皇太后将如何处置此事,接下来朝堂与后宫必将掀起巨大的风波,虽然她害怕,但是她还是要恪守着自己的本分,就是替太皇太后把心思变成现实。
这恐怕就是她此生的无奈与无法改变的命运吧。
“你又心软了?”太皇太后瞥了苏麻一眼。
苏麻叹了口气:“正如太皇太后所说,奴才老了。”
“你老?那是嫌我活得太长了。”太皇太后盯着她的眼睛,“你比我小好几岁呢。”
“太皇太后!”苏麻面色尴尬,想要告罪又觉得太过于做作,只是拿起桌上的凉扇,一下一下给孝庄扇了起来。
“别觉得我心狠,这天底下谁都能恨我、骂我、怕我,可是你不能。因为你是最了解我的,我这一生,这一步一步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孝庄面上露出凄苦的神色,“我也想存菩萨心肠,可是如果那样,海兰珠进宫那天,我就该死了。就算那时候不死,太宗皇帝走的时候,我也活不成。今天,曾经害我、想我死的人都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还活得好好的。回头想想,这每一步都是血淋淋的,可是我不后悔。若是后悔了,就没有我布木布泰和大清朝的今天。”
苏麻一面扇着扇子,一面接着话:“格格说得是,这么些年,您是怎么过来的,奴才最清楚。”
“所以,别在心里怨我。”太皇太后拉住苏麻的手,“我也是个女人,我也做过母亲,我也有柔情似水的时候,我也知道要宽厚、要仁慈、要息事宁人。可是,那些个小情小调的帮不了咱们。眼下就是千难万难,咱们也要想法子把朝堂中的钉子拔出,给皇上扫平障碍,让他顺顺利利地接手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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