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奇怪了。”福贵人博尔济吉特乌兰盯着贤贵人明惠说道,“皇后娘娘费心张罗的菜品难道还能记错了名字?皇后娘娘说是‘芙蓉裹春’你却说是‘合菜盖被’,这不是很奇怪吗?要我说啊,还是皇后娘娘起的名字好听,不像你这个,实在是有些粗俗。”
“名字是好是歹本不是重要,重要是要看做菜的心。”贤贵人的声音很柔很嫩,就像秋季刚刚从水里取来的嫩藕,脆声声的极是动听。
“说得对。”康熙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又觉得皇后与仁妃甚至东珠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便顺着贤贵人的话问道,“那便说来听听,这做菜的心,你是怎么看的!”
“做菜好不好吃,要看做菜者所用的心,用心做菜,将对亲人的关爱融入在菜里,那样即使最寻常的食材也能做出美味珍馐,若没有心,即使是鲍翅燕窝也如嚼蜡品木。”贤贵人说到这里便略作停顿,“霜余蔬甲淡中甜,春近录苗嫩不蔹;采掇归来便堪煮,半铢盐酪不须添。”
这句诗着实让康熙有些意外,那是陆游的诗,比起李白杜甫,他也更喜欢陆游,贤贵人甜嫩的嗓音配上这样朴实的诗句,真的格外动人。
“这个我听明白了。”福贵人乌兰笑了笑,“是说新鲜的蔬菜不用调味,甚至连盐都不必放,保持本来味道是最美的。倒有些清水芙蓉素面朝天不用脂粉污颜色的意思。”
康熙的目光又是一怔,不得不对上福贵人的眼眸,刚刚贤贵人的那首诗是用汉语念的,在座当中没有几人能听明白,想不到来自科尔沁的福贵人却听懂了。他真的有些意外,对待面前这些女人,这些所谓的他的妃嫔,看来他不还真是不够了解。
乌兰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红,随又用蒙语低声地飞快地说了一句。
这下,脸微微发红的变成了皇上。
端敏忍不住插嘴:“这个陆游,说得也太夸张了些,这菜里若是连盐都不放了,那还有什么味道?大家好好地吃菜,贤贵人突然念的什么诗?你是说皇后娘娘这菜不好吗?”
贤贵人无疑被推至风口浪尖,她有些惊惶,但还是鼓起勇气:“臣妾不敢,只是在数年前,臣妾随家母在外饮宴,曾经吃过这道菜。那道菜里没有配肉酱,且味道则更为纯鲜。”
所有人都惊了。
皇后面色微白,手指轻颤,她很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她除了将手缩在袖中尽量不让人发觉以外,她竟然无言以对了。
“你什么意思?这话可别说得不清不楚!这天下的菜原本就是大同的,难道你家做了米饭,别家都不能用白米煮粥了吗?还是说皇后娘娘抄袭了他人的做法,且还做得不够纯正?”福贵人乌兰表现得很激愤,她显然是在竭力维护皇后。
“臣妾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看到这道菜眼熟便想起当日在别人府上赴宴时曾经品尝过。那府上的老祖母说因为近日身有痰症,遵医嘱不能吃油腻过咸之物,所以她的孙女这才琢磨了这道菜还起了个‘合菜盖被’的名字,说是只要祖母能忌了荤天天多吃几口这道合菜,家里人才能圆圆满满、和和睦睦,因为家里的孩子就像五蔬,而老祖母就像盖在五蔬上的黄金被,永远保护温暖着家里的子孙。”贤贵人好听的声音如同悦耳的铃声,所有人都听得入迷了。
不知是被她的声音吸引,还是被她讲述的故事感动。
“东珠。你怎么了?”仁妃看到东珠眼角似乎有泪,立即拿出帕子为她擦拭。不经意间的问询引来大家的注视。
东珠忙转过脸去。
一直静观其变的孝庄看到此时,已经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心里有些发酸又有些得意。终于还是乱起来了,后宫就是后宫,不管天子是谁,谁为后谁为妃,只要是后宫,就不可能保持永远的平静。
“这都扯到哪儿去了。看这些菜都凉了,真怪可惜的。”仁宪太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似懂非懂,但是她知道作为皇太后什么时候要沉默而什么时候又必须要开口,“咱们这还是第一次在宫里过这个中和节。昨儿端敏还缠着哀家问为什么民间要管这个节叫龙抬头,还真给哀家问住了。端敏,你这些个皇嫂,可都是有学问的,你还快去请教,也好长长见识。”
端敏立即配合,她索性凑到孝庄身边,“我不问她们,我就问老祖宗,老祖宗一定比她们说得都好。”
“你这丫头!”孝庄笑着拍了拍她的脸,“你是不好意思问,论年纪也跟这几位娘娘差不多,可这脾气、见识却差远了。”
“谁说的。”端敏故意卖乖,“我可是在皇太后和老祖宗您身边长大的,谁若说我见识少、脾气差,就是君、犯上、大不敬,我非让我皇上哥哥重重办她们不可。”
大家看她装疯卖巧,都配合地笑了笑。
刚刚的不快,仿佛随风而去。
随即,话题重新引至关于龙抬头,皇上春祈以及京郊农家人对年景的祈盼上来。
“民间流传‘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这一天以后啊,农家就可以准备春耕播种了。”孝庄的声音舒缓而沉静,透着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庄重宁静。
“听说,‘龙’此时可以抬头抖动身子下一场透雨,以滋润土壤。是真的吗?今天可是没下雨呢!”端敏很是执着。
“要么说要春祈呢,就是要祈祷这场春雨。”孝庄耐心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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