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佼看着眼前随着那一个拍桌,发出轻微颤动的碗碟,脸上没什么表情,反手递到嘴边,吮了吮手指上的汤汁,“从小家里就没人教,当然就没有教养了。”
“……混账!!!你听听自己说的话!”
窗外又炸了一声响雷,然后噼里啪啦的倒豆子似的雨声传进耳朵,伴随着屋内的吼声,楚云佼竟然诡异的觉得还挺相得益彰。
甚至,他连骂人的话,这么多年了,都没什么变化。逆子,孽障……楚云佼甚至觉得他得做点纨绔子弟、混世魔王的事儿,才对得起这么个人设吧?
不过也许在他眼里,他就是这么个人。
“你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儿!书不好好读,天天惹是生非,这次人家讲笑话都讲到我跟前了!就你这个样,你妈妈泉下有知,都不得安宁!”
“……你没资格提她!!!”安静坐着的楚云佼突然猛地起身。
被寒风吹的苍白的脸上此时像是覆着层冰霜,眼神清厉,垂着的手也握成了拳,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老子凭什么没资格提她?!!!”楚天绍一拍桌,也猛地站起身。长期身处上位,他浑身有股雄厚壮阔的气势,此时穿着军装的身子给人的压迫感更强。
实木的椅子在地上拉出刺耳的声音,窗外一道巨雷,雨似乎更大了。
“如果不是你,她就不会死!”楚云佼手撑在桌子上,看着他的父亲,慢慢的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楚天绍严肃的脸色似乎终于有了一点变化,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自己的儿子——他的妻子用生命换来的儿子。胸中像是突然涌上巨大的悲伤,他眼角开始爬上一丝血红。
布满皱纹的宽大的手掌慢慢握成拳,终于受不住般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茶杯,猛地朝对面砸过去:“滚!你给我滚!”
楚云佼看着朝着他砸过来的茶杯,一动没动。然后下巴一阵钝痛,伴随着骨头磕到硬物的闷声。
茶杯撞上楚云佼的下巴,然后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杯身四分五裂,碎片溅了一地。
楚云佼慢慢站直身子,踩上碎片,没再看他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
“今天出了这个门,你就永远不要回来!”身后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混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楚云佼脚步一顿,门外窜进的冷风似乎刮进了骨头缝,浑身都透着寒。他没回头,声音夹着寒风:“我本来也没打算回来。”
然后头也不回的跨进了风雨里。
一直站得远远地周叔和张姨对视一眼,不满皱纹的脸上全是担忧。
“哎呦,这都什么事啊!这么大的雨,云佼又骑得摩托车,路上出点儿事可怎么办!”周叔着急的砸了砸手,赶紧吩咐司机追出去看看。
“不用管他!”楚天绍跌坐进椅子,握着的拳头依旧没松开,嘴唇苍白,声音却恢复了沉厉,“就当这家里……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哎——”周叔看看门外,又看看对面,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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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佼刚踏出门,就被瓢泼大雨淋得浑身湿透。
又急又快的脚步踩碎雨滴,楚云佼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跨坐上重机,拧紧油门,冲进了雨帘。
寒风卷着暴雨,楚云佼弓着身子,眯着眼睛,顶着铺天盖地的寒意,穿梭在巨大的雨幕之中。
胸中似乎憋着一股气,油门越拧越紧,心却像是沉进了海底,喘不过气,又湿又冷。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只从照片上知道,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从他落地开始,似乎就带着原罪。
他的母亲因他,难产而死。
从此像是背上了无形的枷锁,总有奇奇怪怪的人会告诉他,他所有不知道的事。
比如,他那个一年365天有364天在外面工作的父亲,从此没看过他一眼。
再比如,她的母亲生前患有忧郁症,而患病的原因来自他常年不在家的父亲。
可这些,为什么要告诉他呢?他那时候,明明也还是个孩子啊?
如果可以,他宁愿她当时选择的,是救她自己。
这样,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对那个冰冷的家,和这个残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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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佼迎着风雨,一路骑回H大。
脑子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打开家门,一室荒凉。
穿过黑暗,走进房间,浑身湿透的衣服一件没脱,就这么整个人湿淋淋地砸进床里。
他现在只想睡一觉,睡一觉,就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
可就这么,睡得也不深沉。
思绪断断停停,梦里一会儿漫天飞雪,一会儿满是滚烫的岩浆。
好像有谁的脸若隐若现,可他看不真切。
似乎睡了很久很久,久到浑身的骨头都开始酸痛,又好像才刚刚躺下。
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迎着刺眼的日光慢慢向他走来,然后滚烫的额头印上一个软软的东西。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温暖的感觉,像是……她的感觉。
耳边响起一声软软的询问,在问他怎么了……
“小鸟儿,我没有家了……”楚云佼混沌迷离之间,朝着那个温暖的光源靠了靠,如刀割般的嗓子呢喃着,然后彻底跌进黑甜的梦里。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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